麒麟珠取了回来, 陆二的修为也有所突破。剑宗这一趟，收获不错。
    秦洲坐在剑宗第七峰的峰顶崖边，手中炭笔不停, 仍在纸板上写写画画，渐渐描绘出饰品的模样。
    “那日那些修士离开剑宗之后，修仙界可就热闹起来了。”温珏坐在他身侧, 说道：“现在都在议论剑宗的归属问题。剑宗也一片混乱。毕竟两个魔头跟剑宗都有关系。”
    “魔宗呢？”
    “当然是解散了。不过陆七好像被陆二抓走了, 解散魔宗的事就落到了陆宵头上。陆宵已经带着江寰回去了。”
    “会麻烦吗？”
    温珏摇头，“应该不会。魔宗内部本就自成几派, 陆七和陆宵父子俩能一直压住他们，也是在实力和手段的胁迫下。如今陆宵如果提出解散魔宗, 估计也没什么人有异议。只是，一个魔宗消失, 总会有新的魔宗出现。陆宵不做这个宗主，也会有别的人来做。就看有没有这个出头鸟了。”
    但依温珏的判断, 一旦陆宵父子俩松开手，魔宗必会内部分裂，届时究竟是出现新的魔宗，还是分裂成其他的小宗门, 便不得而知。
    “倒是我太随性了。没考虑太多。”秦洲说。
    “界城秘境不搞了，这魔宗的存在也没那么必要。解散了就解散了吧。”温珏嗤笑, “继续让陆七做这个魔宗太上宗主, 我倒怕他真有一天坠入魔道。”
    “陆二在，倒应该不会。”
    “来剑宗这一趟, 有达到你的期望吗？”
    “收获颇丰。”
    “我说的是我。”温珏问。
    秦洲下笔的手顿住，抬头，“什么期望？”
    “剑宗古籍里写的陆一, 是不是就是你期望中的我的样子？”
    秦洲：“算是吧。”
    “那真可惜了，现在没有陆一，只有温珏了。”温珏轻哼着，将头凑近，看他手里的画。
    温珏能如此平静的说出来，说明他心中已然过去了这个坎了，秦洲心中宽慰，说道：“不可惜。”
    “我是魔头，就算洗刷了污名，但我也还是杀人不眨眼、随心所欲的人。”温珏说。
    “无碍。”
    “怎么就无碍？”温珏挑眉。他总是一遍遍地想确认，在秦洲心中他还是第一位，即使他成魔，他也毫不客气地想要那个第一位。
    “陆二管着陆七，我也管着你。有人管着，能成什么大祸害？”
    温珏听见这话，心里溢出些甜意，“陆二打得过陆七，你可打不过我。”
    秦洲面不改色道：“那就研制一种新药，让你只听我的话。我让你脱衣服，你便脱衣服。”
    温珏脸色变得怪异起来，“……你有时候挺可怕的。”
    秦洲笑笑不语。
    温珏在他身边坐下，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有云雾托着，倒不见得可怕。远眺出去，是远山与夕阳，美到极致的风光让人流连忘返。
    风吹过来带着一丝暖意，吹得人昏昏欲睡。
    尽管现在似乎岁月静好，可无论是温珏还是秦洲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需要他们处理的事情，还非常多。
    “陆五的信昨日到剑宗了，魂生丹炼好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秦洲摇头，“没问题就好。”
    “你知道十四为什么会灵魂受损吗？”温珏晃了晃两条腿。
    “千机石损坏了他的灵魂。”
    “是。但你就不好奇，他到底预言到了什么，才把自己搞得要死不活的？”温珏歪头，陆五坏了护道丹炉，陆二坏了剑心，他可是桩桩都亲自解决了的。
    秦洲没说话，只竖着耳朵听。
    “通天一役之后，十四本来想演算大家的未来，尽可能地避开陆家其他兄弟们的死亡。为此他不惜央求着老三将千机铃与千机石融和，以自身的灵魂为代价，预知未来。”
    “却没想到，演算出的结果超乎想象。”
    温珏仍记得，十四一口血喷出，脸色苍白地抓住他的衣袖说出未来的那一刻——
    “陆家兄弟全部战死。诸天界……没有未来。”
    天机不可泄露。
    十四看见了未来，却又将其中内容全部转述给了温珏。这就是造成他灵魂收到重创的原因。如果不是他是万灵圣体，恐怕这一条命早就没了。
    “天空上会出现无数的传送门，那些来自各个异世的修者，会抵达诸天界进行惨无人道的掠夺。”
    “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在内。而在我们死后，这里会变成一片废土，生灵涂炭。”
    而温珏，不敢不相信这个未来。
    因为传送门，他们已经见识过了。第一个传送门来临，就死了陆家三十几人。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传送门什么时候来。而新的传送门里，又会有怎样厉害的强者，我们一无所知。我努力修炼，可渡劫期似乎就已经抵达了上限。”温珏说，“我时常有一种感觉，诸天界好像已经坏掉了。”
    他们一刻不敢停下努力，却有一种奋力挣扎，但越陷越深，最终被水漫过头顶，窒息而亡的难受。
    “秦洲，我们还有办法吗？”
    “有。”
    温珏看向他。
    “去通天战场吧。”秦洲握住他的手，“我们俩先去。”
    灵气不能再生、功德光无法显现、天道只能通过和陆一的合作来勉强延续这个世界的生机、异世人通过传送门入侵诸天界、十四的预言。一桩桩事，让秦洲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他得亲自去看看。
    温珏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说好。
    ……
    在小山村四级时，通天秘境就开启了。
    那时天道还进行了全界通报。
    通天秘境就在上界人都能看见的地方，金色光柱自那天起，就没再消失过。
    这入口也因此热闹了许久。
    但久而久之，在始终没有人能够通过这扇传送门之后，修士们也就渐渐歇了心思，不再留守在通天秘境的传送门处，反而四处寻找起能够进入通天秘境的线索——诸天之主的存在。
    所以当秦洲和温珏赶到传送口时，周遭没有一个人。
    通天秘境的传送口和普通的传送口别无二致。
    温珏看着这通道口，眉宇间闪过一丝哀伤。
    就是因为这‘别无二致’的传送口，死了三十几个师兄弟妹。
    秦洲握了握他的手，“这个是通天秘境的传送口。”
    不是那些异世人的‘入侵’通道。
    听到秦洲的话，温珏眼中一扫柔软，“放心，我没那么脆弱。但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来看看世界是不是真的坏掉了。”
    不解秦洲话里的意思，但温珏并未多问，只是说，“这传送口上有结界，我恐怕打不开。”
    他的灵气涌进去，但很快就被吸收。
    “这结界，似乎有天地法则的力量。如果以蛮力强行破坏，恐怕会损坏传送门本身。”
    “没事。”他能开。
    秦洲的手只是碰了碰那传送门。
    金色的字迹就从他面前弹了出来。
    【是否进入通天竞技场？（目前携带村民数量为1）】
    【是】
    那种金色的字只有他能看见。
    但此时此刻秦洲也没有多想，直接选择了进入。
    传送门处突然出现一道旋涡，直接就将秦洲和温珏两人吸了进去。
    ……
    【检测到世界树已死亡，暂无法激活通天战场匹配功能】
    一阵眩晕之后，秦洲就收到了这么一条提示。
    紧接着，温珏扯了扯他的衣袖。
    “秦洲，那是……”
    “世界树。”循声望去，秦洲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曾经盘踞在通天秘境中的那巨大的世界树已然枯萎，视野中没有一丁点绿色，全部只剩下腐朽的，枯败的枝干。
    温珏也来过通天秘境许多次，这里的情景他几乎都能以笔画出来。
    世界树最大的那年，树冠遮天蔽日，绿意盎然，灵气几乎将这片空间完全包裹，让人有一种身在灵气之海的感觉。
    那时他们才几百岁，是秦洲第一次带他们来这通天秘境。也是那一回，他们大获全胜，秦洲也在这秘境中拿到了银河。
    秦洲没告诉过他们那是什么。
    年少无知的陆一也没去问，只是将那棵巨大的树的模样记住了。
    后来的每一次进入通天秘境，他们都能看见那棵树。便将其当做通天秘境的标志物一般了。
    温珏上一次进入通天秘境，还是在秦洲消失后不久。
    那个时候，这棵树的树冠虽然小了一点，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完全干枯。
    秦洲一语道破‘世界树’，让温珏微怔。
    “这就是诸天界灵气匮乏的原因吗？”温珏望着那棵摇摇欲坠的枯树。枝干尚未坍塌，但内里早已腐朽，如今还能屹立不倒，只是因为它曾经的的枝干还在地底盘根错节，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这棵树，就是诸天界的化身吗？
    “应该是了。”
    温珏垂下眼来。
    所以说，他们这些年的努力，仅仅是维持了这棵树没有彻底倒塌。
    秦洲带他来看的，是世界的全貌啊。
    秦洲比温珏的神色更凝重。
    世界树是世界的本源。事情比他想象中更严重，解决起来，也更加棘手。
    “要炼制重塑丹，也需要世界树的果子。”
    世界树枯败，诸天界都难以为继，更别提什么世界果了。复活村民似乎遥遥无期，而在此之前，诸天界的灵气也最多再撑一千年。
    已经不可能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秦洲刚想完，就发现温珏的眉头都蹙成了一个小八字。
    “再坏也就这么坏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不禁出言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