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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个货真价实的、逃不走的亲生……

      碧空如洗, 天朗气清。
    杨璐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一般是清洗养生壶,泡上一壶清新的水果茶,打开一天的好心情。
    但今天, 她进门, 就看见同办公室的小陈艳羡地瞧着她, 见她来了就指指她的位子。
    杨璐摘下耳机, 一头雾水。
    她的办公桌上方方正正摆着一个白色纸盒,样式简洁、落落大方。
    她困惑着打开, 最上方是一张卡片:
    姐姐好,逛街时看到一条很适合你的丝巾,请收下我的小礼物。
    落款是,璩贵千。
    卡片下方, 品牌标识露出, 一个经典花纹的斜纹桑蚕丝方巾礼盒,除了英姿飒爽的飞鸟格方巾外还有小瓶经典款香水。
    杨璐:……天哪。
    凑到她身后看热闹的同事们星星眼:天哪!
    杨璐回过神来问道:“谁送来的?”
    这肯定不是快递。
    小陈努努嘴:“鲁哥进来放的。”
    鲁鹏飞刚好带着路小葛走进来,最近他们组为了市里的流窜惯偷忙得脚不沾地。
    瞧见一帮人围着杨璐的位置,带着黑眼圈的路小葛兴致勃勃:“你拆了吗?……哇塞!”
    年轻的小警察露出羡慕的表情:“真好,不过我们组的装备也鸟枪换炮了哈哈哈,你看我师傅那个破摩托都换新的了……”
    捐物资给派出所是郭臻的主意,既实用利落, 又能撇开不必要的麻烦和猜疑。
    而杨璐的礼物确实是璩贵千的小小心意。
    感谢她的帮助, 感谢第一瓶甜牛奶的滋味。
    缩在墙角的小女孩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杨璐合上盖子,高兴中又有些惆怅, 最后一拍双颊:“好!振作精神!新的一天!”
    郑昊辰的一天就没有这么美好了。
    他仗着身强体健,推开郑晨好一把夺走了桌上的钢镚,背上书包出门。
    这一周, 林雅丽发了疯似的怎么都不肯出门,他们只好坐校车去上学,路上自己买早饭吃。
    郑晨好在后面恳求他,伏低做小的样子可怜得很,郑昊辰听得烦了,往后扔了两块:“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吃得跟个猪一样。”
    他和自己的好哥们儿汇合了,嘻笑闹腾。有人不和他玩,也有人听不进爸妈的话,觉得和拐子的儿子玩耍很酷。
    郑晨好缩在一边,兀自背着课本,眼睛里闪着雾气,又强逼自己忍回去。
    ……什么都变了。
    从郑林妹走了的那一天开始,什么都变了。
    为什么呢?
    她就是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呢?
    她原来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认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郑晨好毛骨悚然,又不由得庆幸起来。
    哦,没有她,就是我。
    幸好有她。
    ……可她逃了。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就要留在这里忍受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一切?
    她怕,她太怕了。
    郑昊辰的脾气越来越坏,经常逃学逃课不知道去哪里玩,把作业丢给她写,连爸妈给的饭钱都拿走大半。
    可她不敢跟爸妈说。
    她真怕,爸妈突然反应过来。
    是,郑林妹走了,可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一个货真价实的、逃不走的亲生女儿。
    她就是下一个郑林妹吗?
    她时而战栗,想起那天阁楼上给郑林妹送饭时看到的一切。
    伤口,灰白的青紫的鲜红的乌黑的。
    她打了个冷战,把目光投向弟弟。
    郑昊辰兴奋地大喊着动画片里的招式名称,和人交换着干脆面卡牌,大喊大叫,像个滑稽的小丑。
    这个家……只能有一个孩子过得好。
    妈妈已经不去工作了,他们从少年班兴趣课退学。爸爸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时不时就要跑医院。
    昨天晚上,老师给爸爸打电话告状,她记忆中第一次,爸爸对郑昊辰发了脾气。
    “你要气死我呀!小学你就考37分!我辛辛苦苦供你长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郑岳军脸上还带着淤青和红肿,表情一夸张,就忍不住嘶一声,和戏曲里怒目结舌的丑角多么像。
    “你让让!别挡着……”
    粗旷的中年男人被儿子脸上的厌烦镇住了,他扬起手——
    啪!
    郑昊辰一掌挥开了他,发出清脆的声响。
    “烦死了!”
    老不死的。
    她听见郑昊辰轻轻嘟囔。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像一记耳光甩在无力的男人脸上。
    寂静之后,郑晨好轻轻地放下筷子,她茫然,然后听见父亲飘忽不定的声音:“你去把碗洗了吧。”
    ……
    郑昊辰没有了,她就是唯一的孩子。
    这个家只养的起一个孩子。
    ……
    嘟——
    校车来了。
    几个男生拎起沾满尘土的书包插队,向前冲时撞了一下郑晨好的肩膀。
    她突然惊颤,震惊于自己刚刚的想法,随后就是更深的愤恨。
    如果不是郑林妹逃了,一切都不会这样。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就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
    璩贵千打了个喷嚏,惹得傅谐立刻停了教学课程,紧张地问长问短。
    “是不是感冒了?”
    “昨晚有没有踢被子?”
    “有哪里不舒服?”
    在他动员全家积极备战感冒之前,璩贵千及时找回声音:“没有!”
    傅谐停住,观察她三秒,确认没有任何症状且面色如常,才坐回原地,嘴上还是说着:“待会儿让厨师做一道润肺的梨汤,加百合和莲子炖炖,给你当下午茶。”
    璩贵千点头,左瞟右瞟,瞒下了昨晚睡前忘盖被子的事情。
    傅谐给她倒了杯温水,继续弹起刚刚的入门曲目。璩贵千已经学完了《致爱丽丝》,新手教材翻到下一页,研究起了《天空之城》。
    教这首曲子前,傅谐特意带她去影音室看完了电影。
    废墟中的花园,长满青苔的机器人,一朵小花的守护。
    影片的后半段,在爸爸的臂弯里,璩贵千开始哭泣,又是默默无声的。
    但直到傅谐递上纸巾,她才讶然发觉自己脸上的泪水。
    也不是伤心,只是怅惘。
    繁盛后又衰落,花开总有花败,一代一代,轮回从不停止。
    那是她不想理解的事物。
    为什么要分离?为什么有阴差阳错?为什么不能只有纯然的喜悦和快乐呢?
    阴晴圆缺,若美好总有终结,在享受当下的快乐时,她要如何不去担心往后终会到来的分离呢?
    “生命会有离合悲欢,但爱和思念是永恒的,”傅谐揽着她,轻声安慰,“我们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也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
    一股清澈的暖流涌过,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奋力点头,纸巾糊在脸上。
    这两天,璩简和王曾柔回到南方去了,璩湘怡总有工作缠身,为了能按时到家推却了许多应酬,家里往往就是傅谐陪着她。
    练琴、聊天、各种各
    样的消遣。
    还有补习。
    父母商量了许久,最终将几个进入决赛圈的学校摆到她面前,一一掰碎揉细了同她讲优势劣势,又征询她想上几年级的意见。
    她在哥哥的母校和离家最近的学校之间纠结,最终听从了妈妈的意见,选了哥哥的母校四中,九月份入学读初一。
    初中部和高中部就隔着一条河,师资雄厚设施先进,还有哥哥可以陪她一起上下学。
    最重要的是,离璩氏总部不远。璩湘怡乐得把孩子放到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不痛快直接一脚油门,五分钟后就给小孩撑腰。
    全家一致同意。
    看着那本印着高大典雅的教学楼的光滑册子,突地,璩贵千憧憬之余多了些紧张。
    补习老师是在这时候登场的。
    徐茂筛了一大批各个辅导机构的老师、专做私教的退休教师,最后选出来一位五十来岁的全科教师,许幼清。
    许老师四十来岁上评了特级教师,后来家里逢难,她离开学校进入市场,做辅导老师挣了一波快钱。家里的缺口堵上,她也逐渐习惯了更自由的生活节奏。
    许幼清生就一副严师的样子,眉毛一竖、面色一沉,吓得住调皮捣蛋的学生。但人却是相当和蔼可亲的,至少徐茂调了她往前十余个主顾的评价,就没有说不好的。
    而从老师的角度出发,璩贵千也是个再好不过的学生了。
    基础有些薄弱,需要从头教起,但学什么都很快,一点就通透。
    没有一些小姐少爷们的娇生惯养劲儿,能认认真真地坐上一两个小时,往往是老师提醒,或是家里的佣人被嘱咐着让她们歇一歇。
    花卉桌前摊开的课本被短暂收起,放上精致的果盘和糕点,配上一壶温热的养生茶。许幼清会在这个时候和她聊聊天。
    谈天说地中,璩贵千的特殊之处并不难发觉。
    徐茂在让许幼清签聘用合同前是强调了保密条款和对应的天价违约金的。打从一开始,许幼清就知道,这个孩子有过一段落难的经历,刚回到父母身边。
    许幼清带着些微好奇心来到璩贵千身边,又真切地在她身上找到了当老师的纯粹乐趣。
    这个学生真的会因为“学习”而快乐,她有所感自己正在获得什么,并珍惜知识。
    许幼清时而感慨,这份工作真是这两年里最舒坦的一份,一周三天,每次分上午下午各两个小时。教学地点更是如诗如画,花房的小桌前、能看得到宽广草坪的门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