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是安静的，偶尔能听见小黑在楼下自己狗屋里打喷嚏。
    台灯前， 林笙给徐写意补习功课。
    他的话比往常还少。
    几乎只垂眸看纸页， 很少看她， 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一个。
    徐写意知趣的，一点没有麻烦他。遇到稍微不懂的地方就默默自己思考了， 没敢问。
    林笙一下变得冷， 像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看似平静温和、不近不远， 实际上却时刻隔着安全距离。
    仿佛， 看得见他， 却碰不到一点。
    “好了，早点睡吧。”林笙站起来， 手放进休闲裤的裤兜里。
    看他要走，徐写意忙站起来， 姿态恭恭敬敬， “好的。林哥哥你也早点休息。”
    她比平时还要礼貌， 林笙俯视她一眼，眼神莫辨。
    末了， 他不达眼底地笑一下：“嗯。”
    清淡的香味离开房间， 徐写意憋在心口的气息， 随着肩膀松懈下去。
    又踩着拖鞋去门边往外看。
    林笙没有回房间，而是下了楼。
    ——都已经这么晚，他似乎还要出门。
    说不出的，心里有些郁郁。徐写意心不在焉地去衣柜拿了小浣熊睡衣换好， 松开马尾，弯弯的一排细软柔顺头发，披在肩上。
    她去窗边站了一会儿。果然，林笙的车从院子开了出去。
    “林哥哥……”
    他要去哪呢？
    一会儿，要见什么人。
    徐写意靠着窗稍微站了一会儿，对于林笙的事情她也不了解。
    他的世界有点高，她踮着脚尖，观察得十分勉强。
    -
    明天很早还要上学，徐写意不敢耽搁太久，在杜鹃来关心她别学习、该睡了的时候，赶紧去洗漱睡觉了。
    林笙干什么，似乎这个家里都没人注意。杜鹃也从不操心。
    躺上床后，徐写意窝在枕头上，翻了翻手机。
    q/q上有班级群的消息，她瞄了眼。
    最近活跃分子们聊天，都免不了带许沐舟出场。在他们这个平凡班级，许沐舟这样的男生，长得端正，个子又高，成绩还不错，真的算是比较优质的资源。自然很容易吸引班上同学的注意。连偶尔后门，还有一个两个外班的女生出现，来看他。
    徐写意大概扫一眼，却莫名心不在焉。想起回来的路上，林笙的深沉不语。
    房间昏暗。
    她翻来覆去了一会儿，侧躺着安静了两分钟，睁开眼睛，又轻声下床来到窗边。
    素手推开玻璃窗，迎面涌来的空气有初冬的寒意。
    徐写意立刻缩了脖子一个激灵。
    院子空旷，小区的马路也没有车辆。
    才过了那么一会儿，其实傻子也想得出来，林笙不会那么快回来吧。
    “林哥哥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她直觉可能跟她有关，但是，又觉得似乎没有理由。
    在林家她向来礼貌勤快，应该并没有做什么不对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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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笙，你不是接你家小乖乖不来了嘛？”
    楚越飞从吧台回头，正好看见从变换的灯光里走来的男人——黑色大衣，高，脸色明显的冷淡。
    看出点苗头不对，楚越飞一挑眉，跟调酒师竖起根手指说：“one ，negroni，please。”
    林笙坐下，眼皮也没抬：“你这点英语，点酒还是够。”
    旁边，没什么表情的陈侠，在楚越飞无辜地向他寻求支援的时候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楚越飞转回去：“笙哥，这得从你身上找原因啊。还不是因为从小抄你的英语作业，都没来得及好好学习。”
    服务生把调好的negroni递给林笙，看这个男人脸颊瘦削、脖子露出一点干净的白衬衣，有点斯文清秀，所以忍不住细心地提醒了一句：“先生，这酒很烈。”
    林笙用细长的手指拿起玻璃杯，看服务生一眼：“谢谢。”
    然后在楚越飞和陈侠的打量里，仰头喝了一口。那动作和架势，一看就是常喝酒的。
    服务生惊讶，默默闭嘴走开了。
    陈侠冷不防地阐述道：“心情不佳。”
    “怎么了，阿笙。”楚越飞收些起嬉皮笑脸。
    “没什么。你们聊你们的，用不着管我。”
    很快，肖育锋也到了，四个男人凑了齐全。
    从小大家一起玩乐的时候，林笙就话不多，他安静地在旁边，任他们闹。但并不等于他没有存在感。无形中的深沉压迫气质，倒反而更引人注意。
    看了他很久的黑短裙女郎，终于决定出手。走过来，贴着林笙旁边的位置坐下。
    她描着精致眼妆的眼睛，斜瞄林笙，肘着吧台、手里摇晃只酒杯：“帅哥哥不开心啊？”
    林笙瞥她一眼。
    女郎又问：“怎么称呼呀。”
    半天没得到回答，女郎略微尴尬，楚越飞来圆了个场：“林少。”
    “林？啧，好听的姓氏。”女郎轻悄地笑一声，有些可爱，“人也好看。”
    楚越飞挑眉，和陈侠、肖育锋两个交流了个眼神，看出这女郎是看上了林笙。
    这间酒吧消费不低，看这女孩穿着和胆量，家境应该不差的。
    “帅哥哥做什么工作啊？身上好干净。”她隔着距离轻嗅了下，“有烟味哦。”
    她微微诧异地审视，捂唇娇笑，“这么斯文还抽烟呢？”
    林笙仿佛听不见，看着自己酒杯，偶尔喝一口。
    楚越飞在旁边看见，摇头感叹。林笙要不理人的时候，你就是在他眼前脱光他都是看不见的。就是傲成这样。
    看这情况，哥几个知道，这个女孩子没戏。
    林笙没反应，女郎似乎不甘心，涂了红指甲的手指碰到他臂膀，略微意外，“哇，帅哥哥很有料嘛。”
    林笙轻轻放下酒杯，投过去个漫不经心的眼神，“拿开。”
    “嗯？”
    “手。从我身上拿开。”
    女郎被弄得一愣，似乎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是说了这么久话，第一次看见男人的正脸。
    很惊艳，但他蹙着眉，显然地嫌弃她。
    瞬间地敬畏让她本能地缩手，然后又觉得恼，站起来：“这么高冷来什么酒吧呀。找个外围去酒店搞呗！”
    等女郎红着眼睛气哼哼走开，楚越飞凑过去：“笙哥你整这么禁欲的……小嫂子那么小，你就靠手解决？”
    林笙瞥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你也喊得出口。”
    楚越飞微微愣一下，“那喊名字也不太合适吧，当着面你没挑明我们喊喊还行，这背后再喊名字不太好吧。”
    虽然徐写意不知道，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林笙已经把她带给朋友见过，显然是承认了，认了真的。
    也大概就是，碍于她还没高中毕业，想等她毕业了，大一点再说吧。
    林笙的魅力没人怀疑，他要追谁，肯定是能到手的。何况只是个毫无感情经验的小女孩，更容易吧。
    所以一圈人，早已把徐写意当成林笙的女友。
    楚越飞： “跟小嫂子闹不愉快啦？”
    林笙没说话，很久才说，“喊名字。”
    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楚越飞不好追问，从小一起长大，知道林笙的性格。难堪难受通通不会说的性子，孤傲得很。
    “说实话阿笙。这么多年，很少看你这么投入的爱护谁，其实你这样……很不值得。”
    楚越飞说摇摇杯子，看旁边，“写意那么小，根本不懂。而且感情也不对等。”
    他一幅老司机的模样，感叹：“十几岁，感情儿戏一样，吵吵架、烦了说分就分了。说句实话，你们就算在一起，感情的重量都不对等。用真心跟个孩子谈恋爱，跟花时间陪她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陈侠补刀：“可能浪费别人感情习惯了，现在也想试试被浪费的滋味。”
    林笙手指弹了下酒杯外的水珠，眼神莫辩：“浪费，也是我愿意。”
    他们说了几句话，也不敢太聒噪，林笙极少说自己想什么。
    他从小聪慧，大概是觉得他们几兄弟跟他智商不匹配？反正，他什么都自己拿决定，不会找人剖心商量。
    接近午夜十二点，林笙喝酒喝得差不多，看看手表站起来，拿了大衣外套。
    “就走啦阿笙？”
    “嗯，明早还有事。”
    “什么事啊？”
    把外套整理整齐放进臂弯，林笙抬起浓而直的睫毛，扯了扯唇角：“送女人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