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陈德屿语速略微变快：“你是明湘, 编号07166，8岁女童……”
    明湘没有说话。
    等他报完一长串信息，陈德屿继续说：“你是被他收留的, 所以你是被他救了吗？”
    虽然不理解这个他是谁, 明湘依旧说：“没错。”
    陈德屿立刻激动起来。
    他脸上扭曲变形：“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他这是假公济私！”
    “怎么能够这样？如果不是他救了你, 我的信息也不会被泄露, 然后被抓起来，你们这群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的实验已经快要成功了！”
    明湘看了陈德屿一眼, 对这个“成功”显然很有意见。
    陈德屿虽然迟钝，但发现了这个眼神：“你不要这样看我！我的实验只是出了一点点小差错，马上就要成功了。”
    “要不然我也不敢在自己身上实验。”
    明湘忽然笑了一下。
    陈德屿戒备：“你笑什么？”
    明湘说：“不是因为马上要成功所以在自己身上实验吧？”
    “是长生药剂快要失效了。”
    她语速慢慢吞吞的, 让陈德屿能够尽快理解：“你怕死, 每天每夜都活在惶恐之中, 所以才会想用自己的实验救命。”
    “可惜，它救不了你了。”
    “胡说八道！你胡说什么东西！”陈德屿突然拔高音量, 双眼不甘心的睁大：“是因为快要成功了，我马上就可以解救全人类, 所以才会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要不然战乱区那么多小孩子, 我有很多实验品。”
    明湘任由他发癫。
    两分钟后，陈德屿骂累了, 他戒备看向明湘：“他呢？他救了你之后呢？你为什么要把我出卖给龙国？”
    “难道他没有好好养着你，监督你？”
    明湘压根不知道他是谁, 但陈德屿说自己是被他带入慈心孤儿院的, 这是一条很明显线索。
    查一查，多半能找到蛛丝马迹。
    明湘于是道：“死了，你不会以为你们当初做那些事情，会没人想要报复你吧？”
    “至少我的追求就是弄死你们每一个人。”
    陈德屿一哽。
    他癫狂的神经再次出现波动, 内疚跟懊悔同时出现在他眼睛里。
    明湘发现陈德屿经过改造后不仅变迟钝了，他的思维方式也更直白，不太会拐弯抹角。
    心里摇摇头。
    明湘说：“陈德屿，我们到底还有谁？”
    陈德屿几乎掉下悲伤眼泪：“你不要问了，我们都是纯粹的人，都是想拯救这个世界的人。”
    “明湘，你还只是一个孩子。”
    “你不了解我们的苦衷，我们也是没办法才会选择这样做实验，这一切都要怪人类自己。”
    “战争，贪婪，失去信仰，人人都想恃强凌弱……”
    明湘知道这是不肯说了。
    以陈德屿现在思维方式，肯就肯，不肯就是不肯。
    她直接站起身。
    陈德屿立马说：“你不要走，你们应该理解我实验的意义，只有我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07166，你应该告诉龙国，只有把我的实验继续下去，人类才能永续生存！”
    明湘面无表情回头：“那枯黄病呢？”
    陈德屿愣住。
    “你现在能进行光合作用？”
    她说：“如果可以光合作用，那枯黄病能感染你吗？如果有人研究出跟茉莉素一样的物质，会不会一下子灭绝全人类？”
    明湘说：“陈德屿，人类永远不可能永续生存。”
    “包括你，包括我。”
    “都是要死的。”
    陈德屿肉瘤脸上出现茫然。
    片刻后，他忽然说：“不会的，我不会死。”
    “我还有使命。”
    “我不会死。”
    明湘直接离开。
    脱掉防护服，经过消毒，明湘再次出现在程华面前。
    程华小心翼翼观察明湘表情，实在不知道那句我的追求就是弄死你们每一个人，到底是真还是假。
    平时表现看上去好像是假。
    但调换立场，程华觉得是真。
    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想要追求真相，把这些人绳之于法……
    不对，好像有哪点不对。
    可惜，程华没时间想这么多，明湘已经恢复成往日模样，顺便说：“这里离c区近一点，我们回那边别墅吧。”
    程华赶紧说：“好的。”
    回去路上，他们随便交换了一下彼此工作事宜。
    明湘这会精神不好，懒得再管那么多，直接把你的素描事情交给程华。
    程华说：“我们一定会查清楚。”
    说完后，他继续道：“1号，你要了解我们怎么抓到程德屿吗？”
    明湘看向程华那边：“我更想知道，你们抓到他时，他身边有没有别人？”
    “其他人都自杀了。”程华说：“除了他没办法自杀，在别人杀他之前，我们阻止了。”
    明湘啧一声：“组织还挺严谨。”
    “现在看来，枯黄病跟陈德屿没有关系。”明湘说：“但这个组织脱离不了关系，毕竟陈德屿只是他们研究中一环。”
    程华义愤填膺：“没错！”
    “一群神经病！”
    这时。
    旁边安静的陆少闵忽然拿出智能设备，看了看内容后道：“刚刚收到消息。”
    “根据当年的档案，是一个垃圾处理机器人发现了你，然后将你送到f区儿童救助中心。”
    “随后，你的档案被当时慈心孤儿院的院长提走了，顺便还把你带回了慈心孤儿院。”
    “那时候……”
    陆少闵顿了顿：“你差不多四岁多，还记得吗？”
    明湘摇头：“不记得了。”
    “慈心孤儿院院长早就执行了死刑。”陆少闵说：“我们会继续在他家人身上调查。”
    明湘嗯一声，片刻后又说：“谢谢。”
    陆少闵抿唇。
    程华呐呐代替长官回答：“不用谢谢，这本来应该就是龙国政府职责……”
    “是以前失责才会……”
    明湘冲他笑了笑。
    这一晚，明湘难得睡不着。
    她脑海中翻来覆去回想孤儿院经历，不过更多是那些受欺负的画面，或者跟卫沁悦在一起的记忆。
    阿悦。
    在心里，明湘告诉自己不能难过。
    但眼泪还是凶猛掉出来。
    十九岁，她真的尽力查到了这里，可是离目标还很远。
    不行，要坚强乐观。
    第二天早上，明湘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她就一个念头。
    怎么样才能让陈德屿开口呢？
    他现在不太聪明的样子，激将法有用吗？
    或者耍手段，拿着薛字明资料诈一诈？
    明湘打算今天再去走一趟，不过在这之前，她对外的通讯设备响起来。
    知道明湘联系方式的人不多，基本都是以前老同学，或者是胖子爹。
    明湘顺手拿起智能设备，发现留言人姓名跟她想象完全不一样。
    那个名字是：死鱼眼。
    实在是太久没见这个人，明湘脑海里首先回忆起资料照片。
    戚宴。
    跟她差不多同龄。
    也同样慈心孤儿院出身。
    当年帮助卫沁悦逃出孤儿院，然后被生命科技幕后收养，如今供职生命科技，跟在他们继承人之一身边。
    按照埃里克皮克林说法，戚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明湘想了想回复说：“本人？”
    死鱼眼头像跳动，回复一个字：“嗯。”
    这个字不能代表是本人，还可能代表有人模仿戚宴。
    很快，对方又说：“明湘，我想跟你见一面。”
    “不太容易。”明湘说：“你也知道我现在情况，跟人见面可能需要层层审查，关键你的身份还有点特殊。”
    戚宴说：“我可以等你们审查完毕。”
    “我会在龙国待半年时间。”
    明湘意外挑眉，层层审查这四个字一方面是真的，一方面确实是留个余地。
    她现在想见谁，程华陆少闵他们也拦不住。
    “行吧。”明湘说：“那我汇报上去，争取早日跟你见一面。”
    “好像十多年没见了吧？”
    明湘：“对了，那个埃里克会陪着你？”
    戚宴：“不会。”
    接下来明湘没有再说话，戚宴保持风格也没有再搭腔。
    下楼后，明湘给程华说一声，请他查查戚宴是不是来龙国了，还有埃里克那个自恋狂有没有跟来。
    随后，她跟陆少闵去一趟f区腾挪粮食，又再次回到军区实验室。
    这时候，夜幕已经拉下。
    经过几个月时间，蓝星龙国已经进入秋天，晚上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明湘忽然说：“在北方，现在落叶到底是自然现象，还是枯黄病，会变得肉眼难以分辨吧？”
    没有程华这个翻译器在身边，陆少闵没办法沉默寡言。
    他说：“没错。”
    明湘冲他一乐。
    两人经过层层关卡，再次穿好防护服来到陈德屿面前。
    明湘没有废话打招呼，她直接拿出一个智能设备展示。
    “看到上面余额了吗？”
    “这只是我资产的一部分，只要你告诉我所有事情，我可以说服龙国，甚至自己拿钱出来给你做实验。”
    明湘说：“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从来不骗人。”
    旁边，陆少闵保持沉默。
    明湘循循善诱：“陈德屿，你不是想继续做实验吗？不是想拯救全人类？”
    “我帮你。”
    “怎么样？用这七千亿，换你们那帮纯粹的人。”
    陈德屿没有说话，但他那双诡异难看的眼睛，死死盯着明湘的智能设备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