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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第160章 臣与司宁,谁都可以吗?

      第160章 臣与司宁,谁都可以吗?
    好拙劣的借口。
    江烬霜缩着脖子,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眨动几下:“裴大人,您的意思是,您是专门来本宫的公主府上……躲雨的?”
    裴度没说话,只是一双墨瞳凝望着她。
    不知为何,江烬霜突然想起从前。
    裴度也不是没有受过委屈。
    应该说,以裴度这刚直不阿的性格,位极人臣便也罢了,若还只是个没个官职的寒门书生,想要折断他脊梁的人,不在少数。
    她还记得那一次,有一妇人状告县衙,说夫君酗酒好赌,动辄对她折辱打骂,她浑身是伤,无一处好肉。
    这些她都忍了,但是昨晚,丈夫赌输之后,竟要将孩子押出去当做赌注!
    妇人再也忍受不了,这才将丈夫告上府衙。
    可县衙大人也只说这不过是夫妻之间家长里短的小事,实在上不得台面。
    妇人闻言,便向县衙递上了一纸诉状。
    陈情诉状。
    诉状用的是蝇头小楷,字字珠玑,声声血泪,哪怕只多看一眼,便叫人于心不忍,为之动容。
    ——那是裴度写来给那妇人状告用的。
    可后来,即便那纸诉状再怎么感天动地,最终也不过是勒令丈夫早些还了赌钱,训诫他善待妻儿罢了。
    妇人哭诉着说想要和离,县衙便不耐烦地摆摆手:“自古以来,哪有被丈夫打骂两句便要和离的道理?说出去了也不怕旁人笑话!”
    事情这般草草结案。
    可是第二日,便听闻那家丈夫又喝了酒,赌了钱,那晚生了好大的气,竟是将妇人活活打死了!
    裴度知道此事时,就是用那样一双眼睛看向她的。
    受伤又迷茫的眼神。
    “我还是救不了她们。”
    他这样说。
    那时候,江烬霜还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来问过旁人之后,认真地看向裴度:“裴度,我来救。”
    她提了一把剑,直接去了那个男子所在的赌场,就在那筛盅前,就在那赌桌上。
    一剑砍了那男子的脑袋。
    听说,那男人死前还对周围人说,没人管他家中的那个小女儿了,要玩随便玩,给他钱就行。
    这种渣滓,就连求饶她都不想听。
    江烬霜仍然记得,男人的头颅在赌桌上转了几圈,随即滚落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昭明公主性格阴晴不定,喜好杀人!
    你瞧,她又挥刀砍人了!
    这回直接将那人的脑袋都砍了下来,血溅三尺啊!
    事后,她擦了擦脸上溅起的血迹,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再后来,江烬霜又大摆排场,高坐于京城县衙府外。
    县太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点头哈腰地出府相迎。
    可不知是他哪里招惹了这位昭明公主,昭明公主竟让他当着众百姓的面,念那妇人投上的那纸诉状。
    一遍遍念着。
    只念到他口干舌燥,嗓音沙哑,喉咙里像冒了烟似的,最后连气音都没有了。
    她才起身,歪头问他:“这诉状写得好不好?”
    县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忙不迭地点头。
    江烬霜勾唇:“本宫也觉得写得不错,县衙大人念得不真不诚,剥了官职,多读读书去吧。”
    她向来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
    她告诉裴度,人要往高处走。
    越高越好,只有这样,你做出的每个决定,才不会有人置喙。
    思绪至此,江烬霜再次对上裴度那双墨瞳。
    不得不说,裴度这双眼睛,冷情时便波澜不兴,无论她如何撩拨,都掀不起半分涟漪。
    但若是真的动情起来,又好看得不太像话。
    就如现在,那双眼眸落在她身上时,让她有种被深爱的错觉。
    轻笑一声,江烬霜微微歪头:“裴大人手上不是撑着伞呢,公主府与问山阁相去不远,大人多走两步路,便也回去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肯让他进来。
    男人微微抿唇。他今晚穿了一身墨绿长衫,衣袍上绣着浓绿的竹纹。
    应当是刚从护国寺回来不久,他身上还残留着几分香火的味道。
    “雨天湿滑,路不好走。”
    他坚持,握着她手腕的指骨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江烬霜轻笑一声,不知裴度又在想什么。
    “既如此,裴大人请进吧。”
    她让开一个身位,让裴度进入府中。
    正堂。
    下人上了两杯热茶,江烬霜没动,客位上的裴度却抿了几口。
    他的耳鬓与指尖泛红,若是靠他近一些,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气。
    ——看样子是在门外站了许久了。
    江烬霜托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也不说话。
    裴度也并未开口,端正笔挺地坐在座椅上,抿了几口茶后,便再没什么动作了。
    不知过了多久。
    还是江烬霜等得不耐烦了。
    她低啧一声,缓缓开口:“裴度。”
    男人长睫轻颤,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身上。
    江烬霜还是撑着脑袋的姿势,神情慵懒,漫不经心:“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总不可能真的是千里迢迢来她公主府避雨的吧?
    更何况,外面这点小雨丝,顶着回问山阁也不会有什么。
    门外的雨势不减,仍是不紧不慢地下着。
    房间中,用灯罩拢着的烛火晃动几下,明灭了男人的轮廓。
    “柳枝,我也找了些。”
    一句话,江烬霜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
    她微微挑眉,都有些找不到语调了。
    男人的喉头上下滚动,静静凝望着高位上的她。
    “京城的柳枝也很好,殿下。”
    后知后觉的,江烬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她不太在意地轻笑一声:“裴度,只是柳枝而已。”
    只是几枝柳条而已。
    能代表什么呢?
    “只是柳枝而已,”裴度重复一遍,语气低沉,“殿下,那是不同的。”
    江南水乡的柳枝细软柔嫩。
    长安城的柳枝相较之下,更加坚韧浓烈一些。
    “裴度,我不明白,”江烬霜无谓地笑笑,“只是一个辟邪的习俗而已,只要是柳枝都可以,江南的也好,长安的也好,是柳枝就都可以。”
    “那臣与司宁呢?”
    他忽而这样问。
    江烬霜微微蹙眉,抬眸看他。
    男人眸光定定,不闪不避:“臣与司宁,也如殿下的柳枝,谁都可以吗?”
    她好像说放下就放下了。
    就如那让人随意进入的冷泉,就如那被旁人占去的偏殿,甚至就如那江南的柳枝。
    她说喜欢,说爱慕,说心悦君兮。
    但忽然有一天,她又说,吃到手了,便也不觉得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