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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朝圣者之路

      第385章 朝圣者之路
    金秋九月,凉风习习,夏日的炎热一扫而光。
    朝阳升起,爱琴海西北海岸的一座小港口迎来了新的一天,临时组织起来的施工队正忙碌扩建着不大的码头,奴隶们搬运着建筑材料,工人们则将一块块砖石堆砌起来,在衔接处涂上水泥,加以固定。
    这是位于哈尔基季半岛的耶里索斯海滨小镇,属南马其顿大区管辖,受帖撒罗尼迦城辐射,这里的自然风景十分优美,沙滩细软而金黄,海面平静而湛蓝,如果放在21世纪,绝对是一个度假旅游的好去处。
    当然,在十五世纪末,过于美好的自然景观往往意味着比较稀缺的肥沃农田,这些地方难以开辟大片农田,难以养活大量人口,发展之路自然困难重重。
    在之前的几百年里,类似耶里索斯这样的沿海小村镇一直保持着不温不火的状态,居民们依靠出海捕鱼和耕种少量田地来满足日常所需,生活并不富裕,也基本看不到出头的希望。
    东罗马帝国复兴以来,各行各业稳步发展,资本主义带来了生产力的提升,让整个市场对各种商品的需求量节节攀升,广大农村因为农业技术的进步和田亩清算改革的推广而逐步走上了富裕,人民生活幸福而安康,而靠近海洋的渔业村镇却没能享受到太多技术红利,在发展速度上显著落后于内陆农村。
    1475年秋季,南马其顿大区一位以水产加工为业的资本家议员向帝国政府提交了一份调研报告,认为沿海渔村存在严重的人口流失现象,不少渔民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而背井离乡,除了一些有技术的会选择前往城市充当工匠外,大部分人都进入了内陆村庄,开始种地收粮。
    议员认为,对于东罗马这样一个海洋霸权帝国来说,渔民比农民和市民更加重要,他们从小便与海洋搏斗,对风浪的适应性更高,每一座渔村都是一个天然的水手培养基地,保护渔村便是在保护帝国的未来。
    尽管议员的话有失偏颇,尽管大家都知道他大概是为了自己的生意,政府还是接纳了他的建议,立刻开始改善渔村状况,通过颁布帮扶政策,调节水产市场和提供渔业技术等方面振兴东罗马渔村。
    占地球表面积约百分之七十的海洋无疑是人类的宝贵财富,但在这个时代,海洋里的各种矿产是完全没办法开采的,除了航运便利之外,大海能为人类提供的也仅有各种海产了。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爱琴海的各种水产十分丰富,如果能够将其利用起来,依然能够创造出可观的价值。
    在东罗马决定振兴渔村之前,对爱琴海水产业贡献最大的人当属已故的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二世,这位原时空中的著名征服者非常好吃,尤其嗜好各种海鲜,在位时期曾多次要求沿海渔民为其提供新鲜海产,海鱼,龙虾,鲍鱼,螃蟹,海参……无所不爱,无所不好,即便是严重的中风也未能阻止他对海鲜的喜爱,苏丹的宫廷每天消耗的海鲜数量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他的带动下,不少达官贵人也学着苏丹的模样吃起海鲜,在他的鼓励下,沿海城镇的海鲜捕捞业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发展,在他的要求下,不少地方都设置了终年常备的地下冰窖,管理员们在冬天囤储冰块,在夏天用于海产的保鲜,大量的后勤人员为了海鲜奔走操劳,只为满足苏丹的口腹之欲。
    最重要的是,在穆罕默德二世的统治时期,不少曾经被视为“怪物”的海产品走上了爱琴海百姓的餐桌,他们逐渐发现,那些狰狞可怖的海产不仅没毒,而且十分美味。
    对于一个民族来说,食谱当然是越广越好,老百姓们能吃的东西变多了,饿肚子的机会就更少了,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忌口太多绝非好事。
    亚伯拉罕三大宗教的食物禁忌大多来自于希伯来人的《圣经·旧约》,这个流浪千年的民族禁忌极多,猪,狗,驴,马,驼,虾,蟹,贝,无鳞鱼,血制品,动物油……将近一半的肉食都为希伯来教所不容,哪怕他们屠宰一头牛,也无法将全部资源充分利用,很大一部分可食用部位都会被其抛弃。
    伊斯兰教也有一些禁忌,最著名的莫过于他们对猪肉的极端排斥,为了所谓的洁净将世界上最为廉价和最易养殖的大型家畜弃之不用,能不能保持洁净暂且不说,愚不可及倒是事实。
    至于基督教,虽然同样脱胎自希伯来教,诞生时间也比伊斯兰教要早,但与其他两教相比,基督教的食物禁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教会仅仅对血制品,油脂制品,脏器制品,无鳞鱼和处理牲畜的方法进行了一些约束,且多为一纸空文,想吃就吃,没什么人愿意多管闲事。
    德意志人的血肠和肝肠,北欧人的鳗鱼和鱿鱼,东斯拉夫人的生腌肥油……这些族群在皈依基督教的同时,也将自己的饮食传统带进了基督教世界,并将其发扬光大,尽管这些食物在理论上是违背《圣经》的。
    教士们会管吗?当然不会。
    所以,要想将爱琴海的海产利用到极致,第一步便是扩充东罗马公民的食谱,让他们愿意尝试更多的海鲜,通过扩大市场需求的方式间接增加渔民收入。
    为了这个目标,东罗马宰相伊苏尔特安排大臣们制定了一个计划,计划主要分为两个部分,第一是弘扬饮食文化,第二则是发展食品技术。
    于是,在伊比利亚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的同时,东罗马皇后莱昂诺尔在宰相的号召下出资建设了帝国大饭店,让原本仅效命于皇室的优秀厨师为更多市民提供服务,尽管帝国大饭店价格昂贵,但君士坦丁堡人向来富裕,中上层市民偶尔吃一次也谈不上奢侈。
    接着,伊苏尔特也命令中央行省的各级政府部门和各所大学大胆尝试爱琴海水产,官员和学生们每隔几天便会在食堂中吃到精心烹调过的鱼虾蟹贝,由于部分海产确实美味,资本家和中产市民上行下效,这股风潮很快便在君士坦丁堡和帖撒罗尼迦刮了起来。
    除此之外,除了宗教条令上的禁忌外,限制血制品,脏器制品和海产品进入千家万户的另一个重要因素便是烹调手段的单一和调味品的缺乏,也就是饮食技术不太过关,难以祛除令人反胃的腥膻味。
    不过,东罗马帝国是一个世界性殖民列强,能够得到其他文明的饮食技术,已经有些资本家琢磨着通过明朝书籍上记载的步骤酿造陈醋,已经有些食品加工坊开始依照印度裔移民的方法制造咖喱粉,已经有些厨师开始自己种植从东方带回来的大豆,按照书上的方法制作酱油。
    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文明,东罗马本身当然是有饮食文化的,但几百年的社会动荡和横征暴敛让百姓们连面包和盐都不怎么吃得起,更别说追求更高层次的口腹之欲,东罗马饮食文化无疑陷入了几百年的停滞和衰落。
    在这个时候的地中海世界,法国菜和土耳其菜都还没有崛起,饮食文化最为繁荣的一个地区是富饶而浪漫的意大利,随着东罗马的复兴和意大利的衰败,越来越多的意大利人开始向东罗马帝国移民,他们为东罗马饮食注入了强劲的动力。
    需求增多后,运输和储存成为了一个大问题,东罗马政府也没什么新方法,依然是仿照了穆罕默德二世的作法,在几个最主要的海产中转港设置常备大冰窖,用以临时存放新鲜海产。
    运输途中,除了冰块之外,运输船还会在装满海鲜的舱室中铺满锡箔,有些装有名贵海鲜的船只还会用到隔热性能更好的橡胶。
    在一系列的宏观调节下,海产市场蓬勃兴旺,渔民们得到了更高的收入,市民们则得到了更好的享受。
    值此背景下,原本十分萧条的耶里索斯海滨小镇变得富裕了起来,年轻人也不再总是嚷嚷着进城打工或是开辟农场,靠海吃海一样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近些天,耶里索斯很是繁忙,从外地而来的游客一波接一波地涌入小镇,镇上的几个小酒馆里,老板娘笑开了。
    镇子中央有一间新开的酒馆,这所酒馆的装潢十分豪华,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安装着作为装饰品的狼头,左面的墙壁挂着海军弯刀,右面则是一份地中海地图,专门请来的吟游诗人在高台上讲述着远方的故事,几名乐手在幕后演奏着轻快的音乐,衣着高雅的侍者穿梭在人群之中,将一份份佳肴和一杯杯美酒端上顾客的木桌。
    酒馆的内部空间很大,分为上下四层,厨房和酒桌都在面积最大的一层,牌桌与赌桌在二层,三层与四层则是客房,客房内安装了玻璃窗户与独立厕所,显得十分高端。
    哪怕赶上了海产振兴的浪潮,耶里索斯镇依然是一座边远小镇,这种地方竟然有如此高端的酒馆,这是十分奇怪的。
    靠近吧台的一面方桌上,两名酒客兴致盎然地环顾四周,他们都穿着名贵的东罗马服装,上身丝绸,下身羊毛裤,脚上踏着皮靴,语言也是略带地方特色的希腊语,胡须和发饰也和其他东罗马公民没什么两样。
    但是,他们的皮肤却是黄色,胸前还挂着亮眼的银质十字架。
    很显然,他们都是皈依正教的埃律西昂原住民,还属于地位较高的那一种。
    这些天来,已经有不少皈依正教的埃律西昂原住民抵达东罗马本土,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佩戴着各式各样的十字架。
    一位美丽的侍女走到桌前,将两份海参浓汤递给顾客,顺便送上了一大盘用来蘸汤的面包饼。
    “两位远道而来的先生,这是本地出产的海参,由来自意大利的厨师精心制作,望二位用餐愉快。”
    侍女大方说着,微微鞠躬。
    “海参浓汤滋补身体,是利爪半岛的特色,联合利爪水产公司还是马其顿森林足球俱乐部的独家食品供应商,如果你们感兴趣,还望为我们马其顿人的球队加油助威,别忘了买些海参干作为特产带给自己的妻儿。”
    “谢谢你,尊敬的女士。”
    一位年轻原住民含笑说道,将一枚查士丁尼银币作为小费放进侍女的手心。
    “我们在帖撒罗尼迦城看过了马其顿森林与拉里萨马刺的比赛,从结果上看,自然还是马其顿森林更胜一筹。”
    侍女鞠躬走后,两人也没有立马狼吞虎咽,而是在其余酒客略带惊异的眼神中闭上了眼睛,交迭起十指,开始饭前祷告。
    “主啊,我们的天父,感谢你赐予我们这一餐饭食,愿你的圣名被赞美,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一如行在天上……”
    “主啊,请祝福这顿饭,让食物滋养我们的身体,让我们的心灵得到安慰,也请你保佑那些为我们准备这些食物的人,以及那些为我们提供生活所需的人们……”
    “主啊,我们再次感谢你,因为你是一切美好的源泉。愿你的荣耀和赞美永远充满这个世界。阿门。”
    其余酒客们看见了饭前祈祷的全过程,有人不屑一顾,有人沉默无言,也有人赞赏地点点头。
    天主教徒和东正教徒都会在吃饭之前进行祷告,感谢上帝为他们带来食物,每个地方教会的祈祷词也会有所不同,但信徒们在日常吃饭时只会念几句简单祷词,或是直接画个十字架,如此正式而冗长的祷告的确不太常见。
    “为你们的虔诚干杯,亲爱的孩子们。”
    两人循声望去,是一位面露欣赏的教士。
    “我不知道你们来自哪里,但我愿意为你们的健康与幸福向上帝祈祷,愿你们能够在上帝的土地上找到自己的价值。”
    “谢谢您,尊敬的神父。”
    两人回答着,也向教士举起酒杯。
    “真好啊!”
    年轻人品尝着鲜美的浓汤,忍不住说道。
    “东帝国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那么美好,那么先进,刚刚那个侍女说广告词的样子非常可爱,向我们祝酒的神父阁下也十分可敬!”
    “这里的天空都是湛蓝的,这里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毫无疑问,这片土地一定得到了上帝的祝福!”
    “上帝会祝福每一片土地,西维斯。”
    他的同伴慢悠悠地说道。
    “这里之所以能够如此富裕,完全是皇帝的功劳。”
    “我原本以为那种繁华盛景只能在君士坦丁堡,迦太基和帖撒罗尼迦这样的大城市才能看到,没想到这种农村和渔村也别有一番安宁风光。”
    “是啊,教士们常说,东帝国是世界上最文明而最自由的国度,这几个月里,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西维斯笑眯眯地喝着葡萄酒,啧啧称赞。
    “难怪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想成为罗马的公民,那么少的税收,那么高的福利,谁不喜欢更美好而更轻松的生活呢?”
    “帕切科,等我们完成了旅途,你准备怎么办?”
    西维斯看向帕切科。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准备去读大学,我已经拿到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入学许可了,准备去读新闻学。”
    帕切科说道。
    “其他的事情就等拿到学位了再说吧。”
    “哈,就你这个蠢脑袋也去读大学?人家凭什么给你许可?”
    西维斯调侃道。
    “我家养的羊驼都比你聪明。”
    “那还用说么,我父亲为学校捐赠了一间图书馆。”
    帕切科耸耸肩。
    “东帝国的大学虽然变多了,但好大学的入学考试也变难了,尤其是圣若望学城的那几所学校。”
    “我听说,君士坦丁堡大学准备挑头组建一个高校联盟,共享教育资源,好像是叫什么橄榄叶联盟。”
    “我肯定是没办法通过考试的,那就只能钱了。”
    “那每一个学期的考试你准备怎么通过,还是靠钱?”
    西维斯撇撇嘴。
    “你家的生意最近这么好么?”
    “还可以吧,等我学会了新闻传播,估计也会回去打理生意。”
    帕切科嘿嘿笑了起来,西维斯则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西维斯知道,帕切科出生于特拉斯卡拉城邦,这座城邦是墨西哥高原的“皈依之城”,是第一个主动皈依的大型城邦,也是第一个正式宣布废除本地语言文字,全面改用希腊语和希腊文的城邦,他们在新的秩序下得到了最多的利益,直接将旧日仇敌特诺奇蒂特兰压在脚下,一向将上帝和皇帝当做自己的救世主,对东正教会和东罗马帝国也最为忠诚。
    帕切科的父亲就是一位特拉斯卡拉贵族,因为憎恨特诺奇蒂特兰人而选择归顺东罗马帝国,在当地威望较高,随后又在新旧大陆的交往中找到了机会,与一位东罗马资本家一起组建了一所海洋运输公司。
    这个公司运输的东西不是商品,也不是奴隶,而是移民。
    东罗马帝国占领墨西哥高原中东部后,埃律西昂殖民政府正式建立,由于东罗马帝国没有像原时空中的西班牙人一样进行大屠杀,采取了较为温和的统治模式,只要一名土著愿意皈依正教,并且有意向将希腊语作为自己的母语,皆可接受上帝的“赐福”,在所谓的“末日审判”中保全性命。
    但是,在有预谋,有组织的投放下,天瘟疫还是迅速席卷了小半个墨西哥高原,不愿皈依正教的土著无法通过任何途径得到抗体,墨西哥高原的人口依然迎来了大衰减,据埃律西昂政府的不完全统计,截止到1477年,埃律西昂政府实控区的人口大概为八百余万,大约与东罗马帝国持平,实际人口则会更多。
    然而,由于东罗马百姓的生活过得太好,愿意向新大陆移民的终究只是少数,目前,整个埃律西昂的白人移民仅有一万余人,还多为这几年里强制流放过去的轻刑犯。
    埃律西昂政府主要由教士掌权,就目前来说,他们是对土著势力最为友好的一个阶级,在资本家和移民的盘剥下,本地土著也只能把具有普世思想的教士当成保护伞,这种政治模式大大加快了土著皈依的速度,让一些温和土著愿意接受东正教的思想,但这还远远不够。
    作为外来者,如果不想在完全摧毁当地政治模式的前提下取得更大利益,扶持本地势力是必可不少的,东罗马帝国将埃律西昂境内大量土地授予亲善势力,使他们成为大地主,最先皈依的特拉斯卡拉人自然得到了最多的利益。
    除了信仰和语言上的强制要求外,这些亲善者还必须更改服饰传统,更改饮食传统,更改行为习惯,彻头彻尾地将自己变成罗马人。
    然后,东罗马帝国也对婚姻制度进行了一些安排,移民过去的白人男性只能迎娶土著女性,妻子自然只有一个,但情妇方面谁都管不着,愿意“亲善”的适龄土著地主也必须迎娶一位白人女性,且必须将自己与白人女性所生育的混血孩子作为继承人,混血罗马人能够得到更多的优待。
    如果土著地主的继承人不是混血,那么不好意思,遗产税直接翻十倍。
    东罗马帝国的殖民政府拥有绝对的武力压制,在利益再分配中具有绝对话语权,反正也是僧多粥少,上赶着来表示效忠的人一抓一大把。
    除此之外,阿兹特克帝国在鼎盛时期曾经建立了一套十分完善的行政制度,一个比较完善的教育体系和一大堆还算不错的基础设施,东罗马帝国没有将其全部摧毁,而是选择继承下来,将本地文字换成了希腊文,将本地历史换成了罗马史,将高级行政人员和高级教育人员换成了亲善者,这些亲善者自然也受到了同样的要求。
    于是,埃律西昂对白人女性产生了强烈需求,他们也不在乎长相如何,身份如何,只要会说希腊语,拥有罗马公民权,能够帮助他们将家产稳定继承下来即可。
    再者,殖民者的到来虽然让墨西哥高原的人口迅速减少,但同时到来的还有生产力的极速提升,耕牛,耕马,简易化肥,除虫菊农药,阿德里安液,铁制工具……这些东西首先在教会土地上得到推广,随后又被越来越多的地主利用到自己的农田上,每个月都会有大批东罗马舰船满载各种农耕资料运往新大陆,由于数目足够庞大,运费成本得到了很好的平摊,埃律西昂的农业生产力迎来了爆发式提升,粮食市场畸形繁荣。
    俗话说,一牛当十人,迅速开展的农业革新使旧阿兹特克建立在庞大人口基础上的劳动密集型农业走向崩溃,农场主们不再需要雇佣那么多的佃农,曾经需要二十人开垦和打理的农田现在仅需两人。
    然而,节节攀升的农业产量没能让埃律西昂的普通百姓过上比从前好太多的生活,东罗马资本家和土著地主们联合起来操控粮价,资本家们先把大量的粮食抛向市场,让那些小农中农连种植成本都收不回来,土著地主趁机侵吞农田,实行垄断,等前期准备完成,他们又开始抬高粮价,收割百姓财产,继续侵占大量田地。
    为了让粮食价格始终处于较高的状态,土著地主会将大量粮食卖给东罗马资本家,让后者运往地中海世界,哪怕运不走也会任凭粮食烂在仓库里,绝不会将其低价卖给普通百姓。
    如果是在欧洲,这种状况无疑会让大量劳动力进城务工,间接促进大城市的发展和资本主义的萌芽,但埃律西昂是不同的,这里的农业技术被强行提升了上来,其他产业全都未能跟上,在东罗马帝国获取到来自东方的冶炼技术和纺织技术后,在旧大陆卖不出去的大量铁质工具和鞋帽衣物被售往新大陆,反而让埃律西昂的本土手工业者迎来破产潮。
    在埃律西昂殖民地,最热衷于推广东罗马服装文化的从来都不是教士,而是大大小小的东罗马资本家和与东罗马资本家达成协议的土著买办,这就是原因之一。
    在这种背景下,大量的埃律西昂农民涌入城市,城市却也依然养不起这么多的人口,各大城市纷纷陷入普遍贫穷的状态,早一步归顺东罗马帝国的既得利益者挣得盆满钵满,他们自己的同胞却贫困交加。
    重回农村?大地主们早就将土地侵吞干净了,就算抛荒也不许让人随便开垦,这是他们的私有财产,通过合法手段购买取得,受殖民地法律保护。
    揭竿而起?如果真这么做了,第一个起兵镇压的恐怕不是东罗马殖民者,而是他们自己的同胞,那些在东罗马殖民体系下发家致富的新贵。
    这些生活在贫困中的百姓什么都没有,只能走进教堂,向神父们倾诉自己的苦衷,在这片荒唐的土地上,在这种物欲横流的世道下,只有神父愿意为他们提供一些庇护,虽然保不了长远,但每个礼拜一次的救济粮可都是按时发放的,哪怕资本家和土著地主极力反对,认为这会让平民们养成“懒惰”的坏习惯,教士们依然照发无误。
    教士们也对本地百姓的遭遇十分同情,但他们也毫无办法——东罗马资本家和土著地主的那些勾当虽然令他们十分反感,但的确都是合法合规的。
    资本从诞生之初便浸透着血和肮脏,它所带来的进步只不过是一种扩张资本的手段罢了,作为皇帝,以撒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保护自己的子民。
    毕竟,大概不会有太多统治者会因为资本主义和城市化发展所带来的牺牲而选择退回封建主义,选择“去城市化”,重回乡村社会。
    教士们会叹息着告诉前来寻求庇护的土著,事情本来不该如此,在帝国本土,一切都那么美好,人人饱暖,处处富足,皇帝保护所有子民,孩子们能够通过读书走上仕途,从农村出来的百姓可以通过学习技术成为工匠,一介平民也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当上腰缠万贯的资本家,将心高气傲的贵族和地主狠狠踩在脚下。
    教士们为土著描述了一个梦中的国度,也随口告诉他们,只要会说希腊语,一旦踏上东罗马帝国的土地,获取公民权便不再只是梦境。
    在这样的宣传下,无数贫困土著都幻想着踏上东罗马帝国的本土,成为公民的一员,他们无处可归,拖家带口地等在港口,向每一位路过的水手询问着船票的价格。
    于是,一些资本家看到了商机,一些土著买办同样看到了商机,他们会把曾经的运奴船进行改装,稍微提升一下舒适度,用相对低廉的船票吸引穷困潦倒者,刚好卡在他们所能接受的最高价格上,将他们最后一丝血汗剥削干净,然后再把他们直接扔在北非或巴尔干的港口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当然,船不跑空,居住条件最差的底舱是属于贫困移民的,上层舱室则属于高层土著,他们会前往东罗马帝国本土,挑选自己心仪的女性公民结为婚姻,完成殖民政府的强制要求。
    这些人虽然被视为土著,但他们也有自己的独特优势——有钱。
    这些年来,东罗马帝国的男女比例本来就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失调,妇产医学的提升让女性难产率大大降低,持续不断的战争,开拓,航海,殖民和流放则让大量的男性公民死亡或流出海外,女性占比竟然超过了男性。
    当然,造成这种现象的最主要因素当属突厥女性的归顺,在穆斯林世界中,女性无法掌握生产资料,无法参与政务或是成为神职人员,对宗教的狂热程度远远低于男性,加上性格比较温和,对民族没什么概念,愿意皈依的突厥女性远比男性要多。
    这些多出来的女性要么在城市中充当底层劳工,要么成为妓女或情妇,生活水平很低,更别提生而为人的尊严和自由,现在有了更多的选择,也算是一件好事。
    于是,一连串的产业链在金钱的刺激下茁壮成长了起来,帕切科的父亲便是一位“移民中介”,靠着欺骗同胞吸取他们最后的鲜血。
    贫困土著往往会为了一张船票变卖家产,往往会斩断与家乡故国的所有联系,土著地主们继续扩大着私有田地的面积,继续与东罗马资本家狼狈为奸。
    他们依靠农业输出就可以挣大钱,生活所需的各种奢侈品都可以从东罗马资本家手上购买获得,农业技术的提升让他们不再需要那么多的佃农,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多出来的贫困人口不再是上好的劳动力,而是随时都可能引发暴乱的“火药桶”。
    为了刺激移民市场,东罗马资本家和土著买办无所不用其极,一些教士也被他们收买或哄骗,他们利用了贫困土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在恐惧之下诞生出来的极端宗教狂热,将这种移民包装为“为追求幸福而进行的伟大朝圣”,同时拥有世俗和宗教上的双重进步意义。
    于是,这条浸透着鲜血,充斥着欺诈的移民之路被有心人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朝圣者之路。
    “话说,那些野人来到帝国本土后,真能过上美好的生活么?”
    西维斯喝干麦酒,看向帕切科。
    “毕竟,他们可不像我们那样接受了整整三年的罗马教育,都是一群半开化的野蛮人。”
    “那就看跟什么比咯。”
    帕切科有些醉了,摇晃着脑袋。
    “如果是跟埃律西昂的生活相比,那肯定是幸福而美满的,毕竟在这里,到处都缺人,到处都有机会,想饿死都难。”
    “这门生意刚刚进行了不到两年,有些移民通过读书认字拿到了完整公民权,通过考试当上了文官,有些移民被教会选中,成为了教士,有些人在工坊打工,有些人给别人当佃农,有些人则前往安纳托利亚搏一片未来,甚至成为了牧场主。”
    “有些功成名就的移民会回去炫耀,这也进一步刺激了野人们的移民积极性,他们还真的以为只要去了帝国本土,人人都能当上牧场主呢。”
    帕切科哈哈大笑。
    “实际上,也就那些获得成功的移民有能力衣锦还乡了,其他人的信息压根就没办法传回埃律西昂。”
    “不过,现在的帝国的确比较包容,经济太好,每个人忙着挣钱,矛盾都被压下来了。”
    帕切科笑眯眯地看向西维斯,低声说道。
    “不瞒你说,我打听到一点消息,皇帝的大敌,白羊王朝的乌宗哈桑也许快不行了,好几支军团已经进入安纳托利亚,一场东征即将到来,到时候肯定又会有大量的土地急需填充,移民市场绝对前景广阔。”
    “罗马人的宗教热情在与突厥穆斯林长时间的仇杀中已经被激发出来了,相比于那些白人穆斯林,他们反倒更愿意接纳我们,至少我们信正教,说希腊语,也愿意接受罗马文化。”
    说到这里,帕切科耸耸肩。
    “我已经认识了不少希腊裔罗马人,说实在的,若论对上帝的虔诚,他们甚至比不上我们。”
    西维斯将最后一块面包蘸上酱汁,塞进嘴里,拍拍手,从口袋中掏出一份地图。
    “行了,闲聊完毕,我们该干正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