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人中之王（4k）
    斯普莱特抬起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挥，卡特还没反应过来，一条胳膊已经凌空飞起，他惊讶地望着掉落在边上的手臂，心中的震惊压过了伤口的剧痛。
    斯普莱特开口道：“心里觉得自己对我有用，就可以和我平等交谈了？如果这样想，你大概搞错了什么。
    像你们这样的人，会源源不断地来到我的宫殿。
    而我，可以挑选任何一个人。
    本来，你有这样的想法本来就应该死了，但你是第一个做这种事的未来人，我得称赞你的眼光，虽然比起我的预测，你们行动还是慢了太多，但和你同一个时代的人相比，你还是可圈可点的。
    现在你可以说了，你想要求我做什么？”
    卡特愣了一下，反应很迅速地再次压低脑袋，仍有自己断臂处血汩汩潺潺地流，仿佛掉在一米外手指还在抽搐的断臂不是他的东西，他恭敬地说道：“希望陛下能帮我们抓到一个人。”
    说着，卡特拿出了一张夏守的画像呈了上去。
    之所以是画像，是因为照片不能呈现出爱丽丝，所以没用照片。
    斯普莱特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夏守的背后，当他看到爱丽丝的瞬间，嘴角露出了笑容，随后他将画像递给了身边的雅黛尔。
    “真是命运使然。”雅黛尔不动声色地说道，然后她代斯普莱特开口提问，“你们既然想陛下抓住他，就是说，他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了。”
    “是的。”
    斯普莱特点了点头，没有正面表态，反而话锋一转：“你们那边的最强的人，有多强？”
    “在下不知道。”
    “是吗？”斯普莱特点了点头，然后举起夏守的画像，“你要抓住这个人对吧？在现世你没办法也没能力达成你的目的，所以才在他抵达这个时代的时候来求助我，而你们过去的人会来到我们这段历史的原因无非就那几个。
    为了解决一些跨越时间联系的事物，为了知识，为了物品，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并且因为历史在不断循环，所以其实有无数次的尝试机会，特别是像我们这个时间过得飞快的时代。
    那么如果来到这里的人并没有达成一开始的目的，除非有其他替代的方式，就不会轻易离开，即使暂时撤退也会在一切重置后再次回到这里，继续他们原来的计划。
    你要我帮你抓到这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我怎么知道帮你完成这个愿望后，你还会勤勤恳恳帮我做事呢？”
    卡特很吃惊，斯普莱特的思维方式，给他一种“科学”的感觉。
    能说出这番话，就说明斯普莱特已经能站在现代人的立场看待过去的历史了，并且能合理推导出两个时代的人后续的政治交互。
    要知道，在以前可没有管控局这样的组织，没人将对抗旧史居民视作一件可以被既定流程解明的事件，是管控局将这类异常事件用科学方法变成了和山火、地震一样的天灾性质，变得能用通用流程去处置。
    生在过去的斯普莱特却有这种思维，证明他在管控局思维的影响下，浸润颇深，甚至在这么多年一直跟着那些掉下来的管控局成员学习。
    卡特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们这些蚂蚁一样的人当然帮不上您，所以我侍奉的那位大人，想要和您见一面。”
    “……”
    斯普莱特沉默的微笑，令王座下的卡特毛骨悚然。
    “不会令您失望的，时间在他手里只是玩具，即使是保存那块石头千年的裂王们，恐怕也不及那位大人对那石头的了解……那被称作心伤之卵的宝石，可以随意越过七杈树的门扉，对吗？”
    斯普莱特眯起眼，微笑道：“我等着他的觐见。”
    斯普莱特的反应让卡特始料未及，他以为自己提出这一点肯定可以撼动对方的平静了，毕竟心伤之卵可以穿过门是无人知晓的秘密，但斯普莱特却仍是那般平静，那般高高在上。
    卡特一度以为是自己没解释清楚玩弄时间的含义。
    局部的时间玩弄，其实只能称作玩弄速度罢了。
    时间这两个字背后代表的是整个世界的变化，若能将其视作玩具玩弄，那是一种凌驾于整个现世所有法则之上的法则，所有禁识，所有超凡中最优先的存在。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他自身必然凌驾于时间之上的存在，身存于根源海某个神国之内。
    身为王者，斯普莱特坐拥这个世界最大的书库，里面存放了普通超凡者一辈子都看不光的奥秘与知识，他难道不知道操纵真正时间的意义吗？
    “你可以退下了。”斯普莱特说。
    卡特低头称是，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手臂，按照这个时代的宫廷礼节起身行礼，然后告退。
    当他走出王宫，随便走进一家旅馆，在订好的房间内关上门，然后又打开了狭窄的木衣柜，木衣柜里面通往另外一个更大的房间，他走进里面，李名正、加奈惠，还有六目教神官都在沙发上坐着，玩着这边的卡牌游戏。
    “卡特殿下，不顺利吗？”加奈惠看到卡特的断臂问道。
    “不太顺利，斯普莱特不怎么在乎我，好像不在意我们的协助。”卡特把自己的胳膊随手丢到一边，没有接上的打算了。
    斯普莱特切下的东西，不用想着接上了，而且只要回现代就没事了，所以更不用费心思去接肢。
    李名正问道：“殿下，你有没有和他强调，要活捉夏守？”
    卡特厌恶地瞥了对方一眼，虽然李名正的语气和表情全都是符合他现在穿的这个皮囊的风格，非常的优雅从容，但卡特依旧能从对方提问的内容猜到他内心的想法。
    但这份厌恶也仅限于感性了，在理性上他甚至开始佩服起这个人来，卡特完全理解了为什么那位大人还会留着李名正，这个小丑，这个舔狗，这个自卑的男人，完美契合了干渴之牙的欲望。
    干渴之牙，干裂的土块下凝固的肺鱼，天上渴望落下的雨水，地底的肺鱼一直在等待
    鱼渴望雨水，雨水渴望落下，但唯有雨水未曾落下之前方为干渴，像海水那样欲饮欲渴才是干渴，关键在于欲望的膨胀，关键在于无法满足。
    虽然李名正的干渴令人发笑，然而他的确有某一部分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而这变化正是那位大人所期待，所促成的。
    卡特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现在追逐的已经不是那个偶像少女，而是那种干渴的感觉，只是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并且，他也不能意识到，如果地里的肺鱼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雨点打在干裂的大地上，而是享受自己在干裂的土壤中静默无终点的等待，那么就不能说这条鱼是干渴。
    如果喝海水的人不是因为口渴，而是知道喝海水能短暂湿润口腔的同时让自己变得更加口渴，为此才喝海水，那么此人也不能算作干渴。
    如此看来，干渴之牙的眷顾者，不一定是按欲望促成的，而是环境促成的，禁欲的人只是对干渴的拙劣模仿，只有像李名正这样全力以赴地追逐，却求而不得，那份“正确”的欲望才能不断膨胀。
    以这种角度去看待这个男人，他简直太幸运了，他选了一个好目标，而那个目标的确难以得到，于是他才得以不断进化、不断进化……
    就来到伤疤时代的这短短一点时间，李名正无时不刻不想要夏守的皮囊，而他的异能也在进化。
    好笑的是，这家伙似乎没察觉到异能的进化不是源自天赋和努力，而是那畸形的欲望。
    卡特观察着李名正的皮囊，他的【皮相演员】已经可以把多件皮囊穿在自己身上了，他现在的头部的皮肤和身体的皮肤是来自两个人的，而衔接处却完美无缺。
    他继承了那两个皮肤主人的部分特质，谈吐优雅从容，举止大方果断，就连模仿到的异能也摒弃了一部分缺点和代价。
    坦白说，卡特有点看不过去，不过又只得心服口服。
    他经常想：这么一个懦弱的小丑般的货色，凭什么能走到如今这一地步？没有那位大人的提携，没有罗伯的青睐，没有他们蒙巴顿家族的收留，这蠢货只是一个男性功能都障碍的小白脸。
    但卡特转念一想，也只得承认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长到这地步。
    说难听点，疯狂追逐欲望却一点都碰不到的人，哪个不是小丑呢？
    卡特想到了爱丽丝，有那么一瞬间，感觉非常微妙。
    “都在啊。”一个成熟的男性声音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大人！”
    加奈惠从椅子上站起。
    卡特思绪瞬间拉回，也跟着起身，恭敬地问候：“大人。”
    六目教的神官也起身弯腰，李名正见状也连忙起身，当他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人是谁时，他暂时失去了演技，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李名正专有的表情。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位大人吗？
    李名正心脏咚咚地敲着胸骨，他想到自己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因为对方的影响，如果没有这位大人，恐怕罗伯导演也不会拍电影，而他也一辈子与超凡无缘。
    不，或许不仅是与超凡无缘，说不定已经因为他老爸那件事死了。
    李名正小心观察眼前的人，威廉早就与他提起过有关这位大人的一些事，形体对这位大人是没有意义的，性别也一样，大人出现时只是借助了随意一个形象。
    而这一次，大人是女人，脸部则是一团模糊的马赛克。
    卡特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当对方以这个女性形象出现时，前缀的自称会是“老姬”。
    不过，他觉得依旧还是以省略前缀的方式称呼对方更加稳妥。
    “卡特，和斯普莱特谈得怎么样？”神秘人问道。
    卡特皱了皱眉：“不太顺利，但我想他不是轻视你的力量，而是不相信我的话，如果您亲自在他面前展现那力量，即使是斯普莱特，也一定会尊重您。”
    “这不是你的问题，这在我意料之中。”神秘人说，“不要轻视王者，在王者面前，除了神以外，一切都不值一提。”
    卡特用不解的眼神看着神秘人，用眼睛询问原因。
    “循环历史为何而存在？”神秘人问道。
    “代行诞生，这个时代就会变成特殊的时间。”卡特用他知道的知识回答道。
    “也为了那些失名者，但即使不包括代行，失名者也不常是那个时代的最强者，像斯普莱特这样的人难道不具备晋升具名，甚至成为代行的潜力吗？
    当然不具备。
    斯普莱特的确很强大，但却不够纯粹，王者的尊严将他束缚住了，在他的内心，比起飞升，作为一个真正的王者才是前提。
    在他的眼里，人间就是他的领地，在他的领地，除了神明，不管是具名和代行都要向他这个王者低头，而在他的巅峰时期，也的确有力量杀死几乎全部的人间体，因为他就是这个时代的顶点。
    杀死具名的人间体来彰显自己的力量，就像猴子打碎水里的月亮然后宣布了自己的胜利一样滑稽，但以一个人间帝王的标准去看待他，没有比他更像王者的王者了。
    即便是具名，在他面前若不低头，也绝不可能如愿。
    斯普莱特应该是有资格的，但他自己放弃了，放弃了从猿猴进化为人，坚定地选择终生在猴群里当一个猴王。”
    “那……怎么办？”加奈惠轻声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介意扮演成猴子？”神秘人轻松地说道，然后抬起那张马赛克模糊的脸，“看”向李名正，“如果是你是那只猴子，你是会当猴王，还是变成人类呢？”
    “我？”李名正受宠若惊，表情甚至有些惶恐。
    “对，你怎么想？”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会想变成人吧？”李名正不确定地说，说完心里反而更害怕了。
    哪怕他再傻，也明白不能用常理来看待眼前这个“生物”。
    对方虽然看起来像人类一样在和他们交谈，但却并不是人！
    “是吗，别这么快做出答复，再好好想想吧。”神秘人说，“我也得去见猴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