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哥!”
“没两天就过年了,咱们今年的年货还没办呢!团圆的日子呢,咱们今年这下半年过得实在晦气,可得买副正红正红的对联回来冲冲晦气才行!”
江屠户扯下他媳妇给他做的面罩,呼着白气,兴匆匆地说道,外面可真冷啊,就从家里过来这么点路,冻手冻脚的,围着火炉直搓手。
好似商量好的似的,这一晚,全村人都来找江义沛了。
“我们商量了一下,明天想租你家的车,随便什么车都行,结伴去一趟镇上办年货,好几个月不出村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多点人安全些。”
万一好不容易买回来的东西被抢了,那——他蛮起来,搞不好要把人当猪宰咯!
“租车倒是没问题,只是你们觉得如今的镇上会有年货铺子开门吗?”江义沛问道。
租车这些小事,江义沛自然是答应的,只是他答应了没有用啊,洪水退去满打满算才十天,镇上地势低,肯定是重灾区,加上陈县令是回了县城,对镇上的治理力度肯定不会那么强,这个时候去置办年货,能买啥?
别说对联了,红纸都泡烂了。
而且这雪依旧下得很大,断断续续地已经下了好些天了,积雪量吓人。
古代可没有人清理道路,也没有人有清理道路的意识,能自扫门前雪就不错了,其他路上的雪哪有时间,哪有精力管,就是村里没人去的地方的雪都已经有江筱米大腿深了。
“啊这……”
一句话,把大家干沉默了,一直以来,缺了什么东西,可以在江货郎那里买,也可以去镇上买,镇上的东西全,没有啥是买不到的。
所以思想一直没有转变过来,自然而然地想着——
过年——办年货——去镇上。
就连买东西回来怕被抢都考虑到了,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往“镇上没年货卖”这一点上想。
对啊,镇上遭的灾可能比他们村严重多了,那些店铺开门了吗?铺子里的东西还在吗?坏了没有?还能卖吗?
那还讨论个屁啊,回去洗洗睡吧,这天怪冷的。
“等一等——”江义沛喊着这群风风火火的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严格贯彻了他说的“高效率”,但,“来都来了,再开个会吧。”
……
原本年前,孩子们是有机会跟着父母去镇上购置年货,再顺便去玩一玩的,白天的时候有些孩子已经在家里听爹娘说过第二天要去买年货了,并且同意带他们去了!!
他们已经跟各自的小伙伴都说好了,并且已经期待一整天了,就等睡醒了,穿好衣服就坐着里正爷爷家的车去镇上玩了,但去了一趟里正爷爷家,回来就说不去镇上了!
晴天霹雳啊!
大人随口解释道:“雪太大了,去不了。”
“呜呜呜——我再也不喜欢雪了!”
小孩子们这些天是极其喜欢雪的,但在这一瞬间,顿时不喜欢了,因为下雪,他们都不能出去玩了!
“我想去!”
“就要去!”
孩子们还哭闹了好一会儿才被哄睡着,有些孩子睡着睡着半夜突然坐起来把他娘亲扒醒,让她记得明天去镇上的时候要喊他起床,他娘哭笑不得,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哄他再睡。
第二天,雪依旧纷纷扬扬。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因为天冷,预想中的疫病并没有出现,昨晚大家都在的时候,蒋素英顺便开了一个小会,商量过后决定在今天解封村子。
封村到解封,不过七天而已,好些人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觉得这村封不封的意义不大。
因为灾后事多,又突降大雪,再加上江里正一直在外走访安定人心,所以除了那个来找过小姑子的嫂子以及几次三番派人过来的陈县令,江家村并没有其他什么人来过,而他们忙着清理村子,忙着修整房子,忙这忙那的,根本也没有时间出去。
你说,这村封来干嘛?
可是不管怎么说,瘟疫的警灯算是解除了,这个村子自由了。
“回吧。”
江筱米和江修白走到村口,站在雪里,提着裙摆,裙摆的一角露出了加绒加厚黑色的秋裤和长筒雪地靴,她看着白茫茫的村外,不由得想——这路,她是走不了了,就是不知道牛走进去还能不能抬腿?
蒋素英娘家人在江家村挺久了,因为封村才不能回去,这不解封了蒋老大夫就想着带着孩子们回家了。
然而这路况是真的不好,难不成要一直这样蹚着雪走到镇上?
不可能。
得想点办法才行。
如何去镇上是一个问题,镇上没有东西买更是一个大问题。
家里吃的东西不能说没有,只是很对不起老祖宗,这一个年,注定过得寒碜,没有什么好供奉了,孩子们也不可能有零嘴吃了。
但再怎寒碜,对联是一定要有,镇上没得卖,江修白有。
江修白的小卖部重新开业了,里面只卖红纸和门神像。
商城里,裁好的红纸很便宜,其实简单的对联也不贵,三积分有两副,江修白想着村里读书人多,自己写春联也是一大娱乐,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活跃一下过年的气氛。
然而,没想到的是,差点坑了自己。
江里正家的堂屋里,摆着两个张长桌,江修高和江修彬正在写着自家的对联,村里读书的孩子多,大人们都在江修白这里买了红纸叫自家孩子写。
“大哥,你写一副?”江修彬写完了一副停笔看向江修勉,后者果断摆手:“往年都是我写,今年就交给你了!”
以前过年虽然不回家,但会寄年货回来,江义沛江修勉也会写对联顺道捎回来,但今年的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虽然他小时候也上过十几节书法班,但你们也看到了,就十几节,为啥就十几节呀?
当然是没兴趣没天赋啦!
蒋素英果断放弃了,没再给他报课。
“好难啊!”
忙成狗的江修勉心里叹着气,他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得悄咪咪地练毛笔字,还要对着原主的笔迹练!毛笔字写得跟狗爬似的江修白,心里终于有些平衡了——学霸也不是全能的,看吧,学霸也写不了毛笔字。
可见毛笔字有多难!呜呜呜呜——
“我写好了,白哥?你来?”江修高站起来要给江修白让出位置,江修白吓一跳,一把把他按住:“我看你的字进步很大,我家的那副也由你代笔吧!”
“真的吗?”江修高眼睛一亮,仿佛被江修白夸了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当然啦,白哥可是除了江修勉之外,这个村里学历最高,写字最好的别人家孩子了。
童生——江修白,暗暗擦了擦汗,当面笑人就是不道德,你看,报应来了吧!
他也要好好练练字才行,要不然真的没有办法解释他是怎么突然不会写字的!难不成说今天太冷了,把他的脑子冻坏了?
啧!事好多,好烦啊!
“高哥,我家的你也给写一份呗。”
一些字写得不是很好,但被爹娘强行赚面子的少年见江修白叫江修高写对联,脑子一亮,也纷纷叫江修高帮忙写,后者一开始还乐呵呵地答应的,但后来,越写越多,越写越多,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江修高:“……”
他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轮到江正旺写,他拿了笔又放下,沾了墨水又放下,啊呀,他的字真的不行啊!
怎么会有脸写春联呢!
爹娘不认字,觉得他写的字还可以,能写对联,出门在外不得跟亲朋好友吹嘘一句:“你家买对联了呀?那挺好!我家?我家没买,我儿子自己写!”
听听,听听,家里一个读书人,能写对联的读书人。
面子挣大了。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字要写对联的话,日日挂在大门口,挂一年……村里人不识字的人也就罢了,但——
啊呀!
烦死了!
“咋啦?赶紧写呀!”江猎户催促道:“我还等着贴呢!”
“明天才贴呢!着啥急呀!”江正旺看了他爹一眼,最后还是心一横,把笔给了江修彬:“彬叔,还是你来吧。”
笔到江修彬手里的那一瞬间,江正旺如释重负。
江猎户:“……”
都是命啊!
猎户的儿子以后也该是猎户,就像他爹是猎户他也是猎户一样,以他家的条件,原本是不可能送儿子上学堂。
然而沛叔盖了学堂,请了老师回来,几乎是免束脩给村里的孩子上课,他家正旺才有机会读书认字,然而他儿子是个不争气的,根本不是个读书的料,也就识得几个字而已,仅限于识得,写都写不好。
也不是不练,天天盯着练,但就是写不好!
罢了,大过年的,不想这种晦气的事,江猎户拿着江修彬写的几副对联,喜气洋洋地回家了。
至于儿子,随他去吧。
蒋老大夫家也得了好几副春联,这一天,他们要告辞回家了,回镇上去。
路虽然不好走,但不得不走。
他们在老江家住了这么久,白吃白喝的,没理由全家都赖在亲家家过年的。
一来,这到底不是自己家,住得再好也不自在,二来他们归根到底还是外人,有外人在,主家也不自在。
“英娘,咱们今日就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别经常跟姑爷大呼小叫,有事商量着来,别吵架。”
黄氏拉着蒋素英的手小声叮嘱道。
对于这个去了京城五年的女儿,她一直想念得紧,在这小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中,发现她变了不少,虽然她一直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泼辣,但当娘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收着收着的样子。
而且她不止一次见到她在人后跟女婿叫板的样子,还好女婿对她百依百顺的,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就是不知道这百依百顺是不是因为他们全家都在这,他不敢发作?
要是这样,等他们走后,那可怎么好哦?
她这傻女儿居然还不当一回事!
这让她想起来她做姑娘家的时候,有时也是这么神经大条。
还有就是,母女俩的感情深厚是毋庸置疑的,但远香近臭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做母亲的,下意思地会想去插手一些女儿的事情,想着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去教导她,让她少走一点弯路,但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处理方法。
这就会有些许摩擦。
“娘,我没跟夫君大呼小叫。”蒋素英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说话大声了一点怎么能说是大呼小叫呢,我又没有对他呼来喝去。”
“好啦,您就放心吧。”见黄氏还想长篇大论,蒋素英赶紧拍着她的手点点头:“我以后肯定好好对他,他是我夫君,我不对他好对谁好是不是?”
“那当然啦!”黄氏见蒋素英这样说,她也不再说些什么,年纪大了就是喜欢絮叨,这就很容易讨人嫌,她一直有意识地控制着。
“已经安排好人安排好车了,路实在不好走就让人下车去清理积雪,路滑,赶路慢一些。”
江义沛跟蒋老大夫说道,还兼顾着岳父岳母,细细嘱咐了跟车的家丁,然后将娘家人全部送上了牛车车厢里,太冷了,没有车厢可不行。
“姑姑,我们回家了。”
蒋悬蒋壶跟蒋素英挥手,又高兴又失落,跟着姑姑这一时间,他们学到了很多新奇的知识点,这次回家,肯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能向姑姑请教了。
其实有这么两个勤学苦练的侄子,蒋素英很是欣慰,这就说明,蒋家后继有人了了。
其实最高兴的是蒋老大夫,他现在已经明确知道自己浅薄的医术耽误了大孙女的天赋,还差点耽误了两个重孙子,他甚至还是怀疑孙子医术平平,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医术不行导致的。
跟在蒋素英身边这边时间,蒋老大夫对于两个孙子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且两人表现地相当有悟性,一点都不像在家跟他学医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