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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心甘情愿

      药力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顺着汗气排出体外。

    她有些清醒,又有些迷糊。

    她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却在识得“心甘情愿”四个字之后腰间一麻,顿时失了知觉。

    宇文玄逸捞起那正溜下去的身子,抱紧,下颌摩挲着她的额发。

    良久,叹了口气。

    一慢四快五声更响已过许久,天虽还未亮,但是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她的脉搏已恢复正常,药力全散,接下来便是调养了。

    他很想将她从冷水中解救出来,然而……

    将她重新摆作初时的姿态,看着她熟睡的依然带些委屈、不解的面容,忍不住以指轻划那冰冷的腮,勾起小巧的下巴,轻轻印上一吻。

    有多么的不想离开,却不得不离开,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安然的守着她,共同等候每一个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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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轻响。

    一个影子飘了出去。

    只是眨眼的工夫,若是有人看见,怕也会以为是调皮的风掀了雕花的窗扇。

    一点水迹留在紫檀色的窗棂上,划过一道蜿蜒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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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后的苏锦翎丝毫不记得这其中的关节,她的记忆停止于在场中太子教她箭的一刻,而那个几乎被杀的小太监好像只是梦中出现的惊险片段。唯一让她不解的是右耳上的坠珠耳坠不见了,那是宇文玄苍送她的,一直不曾离身,即便是与他生气、闹别扭,都从未想过拿它出气,可就这么丢了。

    她曾去明华苑寻过,可是明华苑那么大,骑大赛留下的混乱又早早被人清理了去。她亦去内务府查了当日清理杂物的人的名字,逐一问去,均被告知本就没有见过一只坠珠耳坠。

    那日,当她再去明华苑寻找无果准备离开之际,碰到了宇文玄苍。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这毫无预料的相遇让她陡的一惊,也曾暗想他是不是特意来寻她的,可是见他一脸肃然,定是还为了那只木头鸭子在生气,而且她又弄丢了他送的耳坠,心下愧疚,也没有说什么,低着头就走了。

    樊映波见她郁郁不乐,少有的安慰了她:“你瞧你这几样首饰,整日不离身,不仅人知道你喜欢,鬼也瞧出来了,说不准,就是趁你睡觉的时候偷了去……”

    樊映波脾气古怪,就连安慰的话都那么与众不同,苏锦翎当即打了个冷战,空落落的耳朵。

    会吗?因为鬼月的关系?

    “怎么不会?你知道我那天回来看见了什么?”樊映波抿唇一笑:“地是湿的,床是湿的,窗子上也沾着水,也不知你泡个水怎么弄出这么大一场面?”

    苏锦翎只知那天莫名在明华苑晕倒了,然后醒来已在床上,据说是得了什么急症,为了医治在冷水里泡了一夜,连唇上都破了个口子。

    可既然是晕了,怎么会将屋子弄得混乱不堪?难道……真的有鬼上身吗?

    再打了个哆嗦。

    而且……这几日,每每入梦时分,都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心甘情愿”。

    “映波,真的……真的有鬼吗?”

    她一时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个时空。

    “这世上有没有鬼我不知道,就怕是人心里有鬼。”

    樊映波说着,瞧了她一眼。

    她只觉那目光意味深长,却又不知到底所指为何。

    “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盂兰节就快到了,里怕是有安排,到时若是请了和尚道士的,不如让他们为你驱驱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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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五,盂兰节。

    苏锦翎对这个日子的最深记忆不是来自去年曾随贤妃去甘露寺进香,而是……去年的七月十四,与宇文玄苍初次离别,她只当他是陪煜王去岚曦寺修身养,却不想,他用心头之血为她铸就一枚可避雷电之祸的白玉莲花。

    去年此时,她尚不知宣昌就是玄苍。这一年,发生了多少事,回想起来,每个画面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然而无论怎样,这一年毕竟已经过去了,有谁知道明年又会如何?

    逝去的,尚无法把握,未来的,又何从谈起?

    她摩挲着掌心的白玉莲花,深深的叹了口气。

    织锦门帘一掀,樊映波打缝隙处露出半张脸:“锦翎,贤妃娘娘要你去清音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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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元三十二年的七月十五,贤妃照例带领后女眷去甘露寺设坛进香,而因了端午节时的流血事件,中时常有人说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此番又请了寺院僧人进做法事。已是忙了一天,现于天音阁摆戏,唱的是应时的曲目《目连救母》。

    苏锦翎因为这几日轮值在璟瑄殿也便没有跟着去进香,这会天色幽暗,她穿梭于飘飞的画有各种奇怪符号的长长的黄幡中,颇感觉几分诡异。

    “哎……”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吓得她直接跳起来。

    “别怕,是我。”

    宇文玄铮打黄幡后蹦出来:“我都跟你好久了,担心你害怕一直没敢出来,这才喊了一声,你就怕成这样……”

    苏锦翎没好气瞪他一眼,扭头继续走。

    “你着什么急嘛?生我气了?”

    宇文玄铮疾赶两步拦在她前面。

    “八殿下,贤妃娘娘还在天音阁等着奴婢呢。”

    “贤妃娘娘啊,”宇文玄铮挠挠头:“其实是我叫你出来的。”

    苏锦翎瞪起眼睛。

    “你别生气,”宇文玄铮急忙解释:“我是听说你病了,这段时间又被罚禁足……”

    “你怎么又被禁足了?”

    宇文玄铮不好意思的笑笑,犹豫片刻,恨道:“还不是因为玄朗那混蛋?”

    苏锦翎眨眨眼:“莫非是……”

    宇文玄铮愤愤点头:“那小子,竟然上父皇跟前告我黑状!”

    “就许你给人家下巴豆,还不让人家……”

    “锦翎,你怎么向着他说话啊?”

    “奴婢不是向着他,而是……”

    “锦翎……”

    一个小女气喘吁吁的跑来:“娘娘让我来找你,还好,在这碰上了。”

    “去哪?”

    “天音阁。”

    苏锦翎回头瞧了宇文玄铮一眼。

    他有些发懵,自言自语道:“我这话怎么这么准呢。”

    再抬头,苏锦翎已经走远了。

    “哎,你早点回来,我就在这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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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音阁,确切的讲是一座两层高的大亭子。

    金顶红柱,富丽堂皇。四面通风,景色怡人。

    此刻,灯高照,流华灿灿,铜台红烛,浮光盈盈。

    身着华丽装,各色锦绣上勾勒金丝银线点缀碎晶米珠的妃嫔们按位次坐于厅内,轻声细语间,繁复发髻上朱钗摇曳,勾出一抹又一抹雾一般的华彩。

    苏锦翎由小女引着向坐在二层前台的贤妃处走去。

    一路上,只听得裙裾窸窣,环佩叮叮,竟盖过了戏台上的清音细唱。

    贤妃见了她,拉了她的手仔细端详,回眸睇了宇文容昼一眼:“皇上,妾身把锦翎交给皇上,皇上怎的将她饿得这般瘦了?”

    贤妃慈爱宽宥,平日说话亦端庄有礼,这种略带戏谑的口吻苏锦翎还是头回听到。不仅是苏锦翎,就连宇文容昼也大觉讶异,不禁轻笑出声。

    贤妃也没再多话,嘱苏锦翎贴身站着,满亭子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那出每年这个日子都要唱上一回的戏。

    苏锦翎对着台上的五光十色看了片刻,便微微移目。

    台下皆是皇子,各带家眷按位而坐。

    最为壮观的自是东面的紫祥一众,几乎占了半面,花团锦簇金光流灿的都不知道把太子淹没到哪去了。

    最冷清的是偏后一方的清宁王,只一人独坐,旁边立着个福禄寿喜还有一名打扮既不像女又不像姬妾的女子。

    皇子十五岁时都要在女的引导下行成人礼,若是运气好,就会封个位分。不过大多都是行了礼便被抛到一旁。听说当年清宁王只点了一名伺候他多年的女,而且开牙建府后就将其接至府中,只是一直没有名分,该不是她吧?

    那女子似是感到有人在看她,微侧了头。然而依她的身份若是随意张望尤其高台之上坐的都是贵人,无异于犯上。于是只略微侧了侧,便又转了回去。然而片刻后,她俯在清宁王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便见那背影闲淡的人猛的转过头来。

    二楼这么多人,苏锦翎却觉得他单单看向自己,不偏不倚的看向自己。

    距离遥远,看不清他神色如何,却好像在笑。只是微微一笑,便颠倒了满目的流光溢彩。

    心中莫名一颤。

    她急急垂了目光。

    再望去时,那冰色之人又是一副闲散悠然的背影。

    她暗自吐了口气,目光悄移,终看向南面人员众多却异常安静的一角。

    一抹雪色正冷冷的嵌在那,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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