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第299章 为何哭,为何笑
第299章 为何哭,为何笑
李道宗扭头道:“不买!”
李孝恭又道:“你买三千卷如何?”
跟在父亲后头的李崇义痛苦地扶着额头,忽然觉得好丢人,不想和父亲走在一起了。
李泰从后方走来,他笑着道:“崇义兄。”
闻言,李崇义行礼道:“魏王殿下。”
李泰走向热闹的太极殿,又道:“河间郡王还在为了卖书发愁?”
“是啊,太多了,积压在家里都卖不出去,家父一开口就让人买六千卷,在下实在是惭愧。”
李泰了然道:“文学馆要一千卷。”
李崇义询问道:“为何要这么多?”
“给支教的夫子,崇义兄有所不知,现在文学馆也可以派出去支教夫子了,弘文馆,文学馆都可以参与其中。”
“那好,等明日就给文学馆送去,不需要给银钱。”
“多谢。”
众人其乐融融地正在走向太极殿,人们三三两两为伴,今夜天公不作美,黄昏时分就是阴云密布,恐怕秋雨就要来了。
李承乾与父皇刚结束中秋节的祭祀,匆匆回来之后还要换一身衣裳去太极殿的宴席,在东宫穿好靴子,整了整衣襟。
苏婉给丈夫戴好发冠,还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整齐。
平日里这些事都是宁儿在做,不过她刚生了女儿,正在休养身体,苏婉也不让她起身。
宁儿还需要休养半月,苏婉梳理发冠还有些生疏,确认没问题之后,道:“妾身与母后就留在东宫照顾孩子,就不去赴宴了。”
看着丈夫站起身,苏婉目光在殿下的脸上,也跟着抬起头。
李承乾扶着她站起身道:“孤去去就回。”
“嗯。”
母后正在殿外,抱着小於菟正在哄着,这孩子笑了,母后也跟着笑了。
几滴雨水落下,眼看一场雨水就要飘落,李承乾拿起竹伞道:“母后,儿臣去赴宴了。”
长孙皇后的目光还在孙儿的笑脸上,只是点了点头,也没看儿子。
李承乾撑着伞走入雨中,雨势并不算大,蒙蒙细雨让整个皇宫湿漉漉的,天色就像是晕开的墨水,由东向西扩散,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夜空一片漆黑。
只留下雨水在夜色里作响。
太极殿内的宴席已开始了,李承乾走到殿前,多看了一眼站在殿外的守卫,停下脚步问道:“薛仁贵?”
薛仁贵有些诧异,他抱拳行礼道:“太子殿下!”
“你怎么站在殿外?”
“末将陪同张大将军而来,还要护送大将军回去。”
李承乾稍稍点头。
薛仁贵那黝黑的脸咧嘴一笑,道:“有幸,殿下还认识末将。”
李承乾颔首道:“孤记性好,看一眼就不会忘。”
从天山回来的薛仁贵看起来没有之前这么壮了,消瘦了许多,看来天山也是一个磨人的地方。
李承乾将手中的伞放下,又中肯地点头,走入殿内。
从一众宾客的后方走过,李承乾一路走到自己的位子上,默不作声地坐下。
“皇兄!”
注意到身侧正举杯的李恪,李承乾道:“恪弟何时回来的?”
李恪举杯一饮而尽,解释道:“是父皇召恪回来的,早在半月之前,父皇就让人送来了旨意,恪即便是在洛阳有再重要的事,中秋佳节也要来见母妃的。”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确实该回来。”
而后又见皇兄目光看着太极殿内众人,看起来不像是要多说话的样子,李恪也收回了目光,面对众人带着笑容。
在这场宴席中,还有不少是西征归来的将领。
宴席一开始气氛很好,大家都端坐,很有规矩,可等到酒过三巡,喝大了之后,又会是另外一个场面了。
还有一群勋贵子弟懒散的坐着,把玩着眼前的瓜果没什么胃口。
李承乾扭头看向坐在后排的一群勋贵子弟。
注意到太子的目光,他们陡然坐直,悉数挺直腰背,要多端正就有多端正,就算是在亲爹面前,他们都没有这般坐姿。
现在他们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散漫变得严肃,目视前方,个个都是炯炯有神。
李承乾收回了目光,看向大殿内宫女随着鼓乐起舞。
殿外的大雨依旧在下着,当众人都有些喝多了,也都放松了下来,甚至可以各自走动,向父皇敬酒。
李承乾见李绩大将军走到了殿门口,也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
“李震没有回来吗?”
李绩道:“这孩子让部曲送来了书信,如此便够了,他需要坐镇河西走廊岂能轻易离开。”
“英公,似乎不尽兴。”
李绩忙作揖道:“让殿下见笑了。”
“英公有心事,不愿与孤说?”
“殿下。”李绩又是行礼道:“是郭孝恪如今在河西走廊养病,震儿来信,大夫说他活不了多久,快则一两月,长则半年,更不能回长安,恐怕会死在半道上,殿下莫要误会,末将不是在同情他。”
“那是在可怜他?”
见英公沉默不语,李承乾道:“孤敬仰如英公这般有情有义的豪杰。”
李绩道:“在军中不能放任自己,更不能徇私,他就应该死在战场上的。”
李治与李慎也匆忙跑入大殿内,这两个弟弟是在外面野回来的,才知道现在要来见父皇庆贺中秋,看他们也不顾衣衫湿漉漉,也走入殿内。
大殿内很热闹,李大亮揽着秦琼的肩膀正在高声唱着歌,程咬金正在殿内起舞,中年发福的大将军跳舞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好入目。
可大家都很高兴,高兴得忘乎所以。
不多时,尉迟恭嘴里咬着一只月饼,也与程咬金一起跳了起来。
唐人是喜欢舞蹈的,唐人也都是善于舞蹈,这一点不分男女老幼,包容又彪悍的民风在贞观一朝的鼎盛中期显得越发兴盛。
唐人的强大与自信亦是在一次次的征战中建立起来的,在乐妓的弹奏下,程咬金与尉迟恭跳得很尽兴。
就连父皇也是面带笑容,眼看太极殿的形势就要失控了,一群中年人就要发酒疯。
李承乾干脆走到了殿外,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身后的薛仁贵还是如同雕塑般,站着一动不动。
大殿内,李泰左看右看没有发现皇兄的身影,多半离开了,有时候很羡慕皇兄的本领,总是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这种宴会。
李泰并不喜欢眼前一群中年将领发着酒疯的样子,他们多半是要横着离开大殿的。
他向站在殿门内的一个太监投去眼神。
对方收到眼神便小步而来,低着头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泰看了看四下问道:“皇兄呢?”
“太子殿下半个时辰前就走了,还吩咐老奴明天早朝时,太极殿内不能有酒气。”
“酒气?”
“是的,要是明天一早太极殿内还能闻到酒气,老奴多半会被太子殿下丢进太液池喂鱼的。”
“呵呵……”李泰僵硬一笑。
随后趁着几个老将军扭打在一起,李泰也想离开大殿,但一站起身,就有目光看来。
冒然离开确实不好,到底怎么才能与皇兄那样走得自然,又不会引人注意。
翌日,雨水还未停歇,李承乾被孩子的哭声吵醒。
这些天以来,都没有睡踏实过,将孩子养大的过程并不算顺利,而且还很痛苦。
李承乾将女儿从摇篮中抱起。
打开窗户的一条缝,让外面的空气进入殿内。
女儿一哭,儿子也哭了,一手抱着一个,他们又都不哭了,有时真不知道孩子是为什么哭,为什么笑。
殿外还在下着雨水,这场华西秋雨也不知道断断续续要到什么时候才停。
将儿子放回小床,李承乾将女儿放在膝盖上,一手揽着她,一手撑着下巴,闭着眼打算再养神片刻。
苏婉从床榻上坐起来,见到太子就坐在摇篮边,一手扶着头就这么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宁儿端着热水推门进来,又转身将关上,看到太子的模样也是温柔一笑。
这两个孩子在夜里没少折磨人,其实这些事可以交给宫女做,但殿下只要在东宫就亲力亲为
“殿下,早朝的时辰该到了。”
听到宁儿的话语声,李承乾缓缓睁开眼,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女儿已在苏婉的怀中。
儿子还在小床上睡着,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洗漱了一番。
离开宁静的东宫,小兕子正在外面练着拳脚。
细雨朦胧的天,倒也不能阻止她练身手,她的身手都是李淳风道长教的。
“皇兄!”小兕子收起动作,整了整道袍行礼。
李承乾站在细雨朦胧中,疲惫地点头。
小兕子道:“皇兄看起来气色不好。”
李承乾低声道:“夜里被孩子吵醒了三次,平均一个时辰一次。”
小兕子从袖子里拿出黄精道:“皇兄吃点这个,妹妹亲手晾嗮又蒸煮的。”
从妹妹手里拿过几块黄精放入口中嚼着,李承乾又道:“李道长还在闭关吗?”
小兕子也揣着手走在皇兄身侧道:“嗯,每天让人送去饭食倒是会吃,就是见不到道长,明达要每天打理钦天监,现在在学着用黄道浑天仪。”
李承乾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蹙眉停下脚步。
小兕子揣着手也停下脚步。
心说这个妹妹的学习进度还挺快的,两年前才教会她用手指丈量星星,现在竟然开始学黄道浑天仪的用法。
李道长说要教小兕子,真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的想要将一身绝学教给她。
一直走到承天门前,小兕子道:“明达先去钦天监了。”
李承乾稍稍点头。
看着妹妹走过承天门,一路上正要来上早朝的臣子,见到这位小公主也是纷纷微笑着行礼。
小兕子是个很懂事的妹妹,她但凡遇到穿着官服的人都会行礼。
这一点,比李治与李慎好太多了,这两个弟弟现在住在外面的王府,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自己洗衣服,有没有每天洗漱,或者说是不是还坚持晨练。
思量着,李承乾又放弃了,一直控制着他们的人生是不好的,他们有自己的人生,小时候可以加以看管,现在他们该独立安排生活起居,这是成长的必经过程。
从年龄来看,李治与李慎都是后世上初中的年纪。
李道宗脚步匆匆而来,他从朝服的袖子里拿出两块布,道:“太子殿下。”
李承乾道:“皇叔。”
“这两块布,还请太子殿下过目。”
距离早朝还有半刻时辰,李承乾打量着布,道:“拿在手里的质感不同。”
李道宗解释道:“颜色较浅的用有五成,较深的是用四成。”
李承乾颔首道:“不好定价格?”
“正是,用越多的布自然是越贵,可如此一来拿去贩卖便有了争论,更担心作坊会掺杂其它。”
产业发展上总会遇到很多问题,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不少事,就像各个作坊出产的酱油,成色与口味都是不同的,定价也不同。
这倒是无妨,因酱油有的挑,这家不好,大不了换一家。
但布不同,面与麻的比例上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
这涉及到生产与质量规范的问题。
李道宗又道:“如今中原各路商客都来长安采买货物,他们都在等着布,就有人提及这件事前来谈价,许敬宗没有当即答应,也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李承乾道:“事关各县乡民的劳动所得,此事一定要严格,许敬宗不给商贾承诺是对的。”
跟着太子走着,李道宗也是神色凝重。
“布不能降价,而且要加价。”
眼看着走入太极殿,早朝就要开始了。
李道宗闻言也不好追问,只好等早朝结束再向殿下讨教。
李承乾一步步从文武朝臣的中间走过,呼吸着大殿内的空气,空气中还是有些酒气。
却也分不清这酒气是昨晚留在殿内的,还是此刻来上朝的众臣身上的。
尤其是武将一列,一个个站得并不直,低着头各自睡意浓重,没有像寻常时交头接耳,也没有如蚊虫低飞时的嗡嗡议论声。
这一刻显得很安静,安静得隐约听到了鼾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