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把房间里的大象留给下一任首相
    在巴黎郊区免费发放食物的慈善现场，甚至有多名本教区的主教莅临，他们站在贾伯爵身边，向人群频频挥手。
    看在出场费确实不错的份上，主教们决定亲自来一趟，为异教徒站台。
    两枚金币放在面前~请问：哪一枚是虔诚的？哪一枚是罪恶的？
    答案是：
    我拿走的那枚金币是虔诚的，另一枚是罪恶的。所以我会把罪恶的那枚金币带回去，认真洗礼一番。
    ……
    此时，
    贾伯爵和主教们一样慈眉善目。
    不少人拿到食物后，感动的过来鞠躬行礼。
    明明是致敬贾伯爵，可站在贾伯爵身边的主教们却集体嗨了，他们热泪盈眶，向信徒们频频挥手。
    这可真是一个烈火烹油，欣欣向荣的时代啊。
    吴廷赢、教廷赢、巴黎穷鬼们也赢。
    但是，路易十六输了。
    ……
    多家报社的记者拿了不菲的车马费，参观了慈善现场，回去后撰写了几十篇文字。
    其中，《地中海报》一篇《以人为本》的报道最为轰动。
    文字犀利，角度刁钻。
    拿吴皇和法皇对比，抨击本国贵族的腐朽、贪婪，赞扬吴国贵族的仁慈、慷慨。
    一踩一拉。
    加之事实如铁，读者阅后极为愤怒。
    无数读者愕然发现原来自家厨房的青瓷盘底下就印着这 4个字——以人为本。
    近年售往欧洲的低端瓷器都印了这行字。
    吴皇埋的雷，终于爆了。
    一夜之间，这 4个字的含金量飙升。
    于无声处听惊雷~
    ……
    路易十六当局受到了来自各方的猛烈抨击。
    俗话说：
    有对比才有伤害。
    和东方文明一比较，法式文明简直就是一坨答辩。
    同样气急败坏的还有乔治三世。他也被“吴使在境内的广泛慈善行为”恶心到了，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漫骂和讽刺。
    苏格兰的几个郡还爆发了乡绅抗税。一切理由皆可抗税，乡绅们可不是软蛋，他们有名望有民兵。
    意识到不妙的两国当局迅速出手查封相关报社，吊销报社相关人等资质，这又招致了报界和学术界的联合抨击。
    两国百姓特别反感王权越界。
    此起彼伏，骂声一片。
    而失业的报社相关人等，此时已经坐上了前去吴国的海船。
    贾伯爵出资送他们去吴国考察，了解当今世界最先进的自由文化，顺便镀个金避避风头，过几年再杀回来。
    ……
    凡尔赛宫。
    一场盛大的舞会刚刚结束。
    颇具人文气息的安茹公爵，忍不住主动找上了贾伯爵：
    “阁下，恕我冒昧，你能否换一种方式执行《伦敦条约》关于返还贸易顺差的方式？”
    “为什么？”
    “您的慈善，搅的民乱沸腾。”
    “慈善难道不好吗？”
    “不好。我希望您换一种方式，比如购买本国的商品？”
    贾伯爵很严肃的盯着他：
    “亲爱的公爵阁下，请您告诉我，法兰克有什么大宗商品是鄙国所没有的？或者不如你们的？”
    ……
    安茹公爵语塞。
    贾伯爵意味深长的问道：
    “买地，你们不愿意。买大型战列舰，你们不愿意。买造船厂，你们还是不愿意。全买东印度公司的股票，你们也不愿意。”
    “你们总不能让我买 2万名巴黎女人吧？当然，如果你们同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安茹公爵剧烈咳嗽，讪讪离开。
    隔了半个小时。
    路易十六的正式回应来了。
    允许吴廷购买郊区土地，盖房子盖城堡盖工厂都可以。总之，就是不要再资助任何一位法兰克人民了。
    法兰克人民富裕且正直，不需要任何外人的援助。
    拿到官方文书的贾笑真，吹着口哨愉快的离开了凡尔赛宫，当晚邀请了几位老朋友聚会，开封了一坛 1782年的女儿红。
    ……
    有了前例，后面就简单了
    各国纷纷效仿路易十六，允许吴国购买本国土地。
    好歹肉烂在了锅里，这笔钱直接进入了国库。
    而且各国稍微想开一点就不难推断出，吴廷又没法把这块土地挖走。一块飞地能做什么？被自家国土包围，你的人还能从天而降吗？
    卖！
    回收五分之一的顺差也是极好的。国库增添一笔不小的收入。
    在这种情况下，贾伯爵也消停了，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也不再热情资助各国的知识分子和贫寒市民了。
    大举买地！
    在伦敦、巴黎、维也纳、阿姆斯特丹、柏林郊区出手买地，盖房子，盖工厂，修园子。
    西欧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海洋贸易顺畅，工业革命高歌猛进，殖民地合作共赢。一切都是美好的~
    ……
    只有极少数精英阶层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
    因出使东方打开贸易大门，被乔治三世破格赐予“诺丁汉子爵”的斯当东，又转变了立场。
    从之前的亲吴，变成了反吴。
    立场的 360度大转弯，令人猝不及防。
    真.贵族也。
    上议院，
    他激情演讲：
    “先生们，我们正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支配。”
    “ 3个月前，我去法夫郡拜访亚当.斯密先生。先生告诉我，如今的法夫郡哪怕是一户最最普通农夫家里也拥有不低于 5英镑价值的瓷器以及一罐粗劣的茶叶。中等户家里，大概率拥有一件丝绸睡袍或者几条刺绣手帕。”
    “在市镇，中产家庭则纷纷以所拥有的东方器具多寡炫耀财力。他们抢着出手购买昂贵的茶叶、瓷器、丝绸，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零碎。”
    “贵族则热衷于购买东方的奢侈品，名目繁多，样众多。光玉石一类就有足足十几种衍生品。”
    ……
    一名议员举手，打断了他的发言。
    “子爵先生，原谅我的激动。”
    “以我举例，我的家中就有 2柄玉如意，还有 4个玉镯。我的夫人和女儿说，这是起源于东方皇室的玉石养生文化？人养玉 3年，玉养人一生？”
    斯当东点头。
    “是的，先生你说的没错。他们把石头当黄金卖，甚至卖的比黄金还贵~”
    有人附和：
    “这是强盗行径。”
    旁边人哄笑。
    好像有点极端了，人家没拿刀逼着你买下。
    又有一名老年议员起身：
    “先生们，看看我。”
    众人屏气凝神，望着这个老家伙慢悠悠掏出一堆小零碎。
    有：
    玉雕鼻烟壶、折迭扇子、刺绣手帕、香囊、还有一个精致的陶瓷小瓶。
    ……
    身穿燕尾服，打扮考究的老议员说道：
    “我是一个理智的消费者，我不会为毫无意义的玉石买单。”
    “我只为有用的东西买单。”
    “比如，这个瓷瓶里是人参切片，当我累了的时候就含一片。效果很棒，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这是合理的消费行为~”
    贵族们纷纷点头。
    上流社会都知道，名贵中药材是最近的流行新方向。
    老议员似乎很理智。
    但实际上，人参卖的比黄金还贵。
    虽然美洲也有人参，但被报纸多次指出美洲参品质糟糕，形似而神不似。普通消费者无法自行鉴别，只能从有认证的店铺里购买真货。
    ……
    斯当东微微颔首。
    感谢这 2位辉格党的奥援。
    继续高声说道：
    “先生们，我们每个人都买了一堆吴国的商品，结果就是，大量的白银快速流入吴国。我们原本以为打开市场之后，能减少贸易逆差~”
    “可这些年，除了殖民地的原材料，我们压根找不到东西卖给他们。”
    “他们不需要我们的商品，我们却离不开他们的商品。”
    “去年王国的逆差，是 1750年的 5倍。”
    “更可怕的是， 5倍并不是终点。终点在哪儿？ 10倍？ 20倍？或者 100倍？我们不知道。”
    “撒克逊王国所有人正在为吴国打工！”
    哗~
    众人哗然。
    议论声响彻云霄，久久无法平静。
    这确实是个严峻的问题，从 15世纪就开始发酵的问题，几百年了不但没有解决，反而更加严重了。
    ……
    深受国王信任的诺斯首相好似老僧入定，左手慢悠悠地盘着俩玉球。
    难！
    难呐。
    东方的奢侈品，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无所不包。
    伦敦不是钱多人傻，而是因为吴国的货确实是好东西。
    唐宁街就开了一家中医馆，诊金贵的离谱，但架不住人家医术精湛啊~
    外科内科兼修。
    理念十分先进。
    自己因为某些疾病去过，效果很不错。
    那位中医还热心地推荐了俩玉球，售价 20金币，不贵。说经常盘，可以养生，特别适合有身份的老年人。
    一盘，上瘾了。
    僵硬的手指越来越灵活，脑瓜子也灵活了。
    再去的时候，又被推销了一堆人参切片、鹿茸、阿胶、石斛、珍珠粉。
    诺斯勋爵全部买下了。
    60多岁的老人点钱养生追求长寿怎么了？如果金币能购买寿命的话， 100金币换 1天寿也是合理的价位。
    ……
    一名议员起身：
    “先生们，我认为王国应当出台禁令限制王国的普通子民消费东方商品。”
    众人哄笑。
    放在 50年前，喝茶本来就是贵族行为。
    这意思很明显。
    贵族老爷们都是有身份的人。
    享用东方奢侈品是为了更好的为王国效劳。
    但是那些小工厂主、乡绅、医生、律师、建筑师们应当适度减少消费，中产阶级兜里又没几个银子，攒几个月工资走进奢侈品店豪气一把的行为不值得提倡。
    议员们都认为这位同仁的冲动发言颇有几分道理。
    至少很坦诚嘛。
    如果不是为了收税，本来就准备禁止庶民喝茶的。
    ……
    诺斯首相起身：
    “亚当.斯密先生，对此怎么说？”
    众人眼神齐刷刷投向斯当东。
    撰写《国富论》的亚当斯密可谓是国宝级人物。影响力甚至超过普通的公爵。
    斯当东组织了一下语言。
    “亚当.斯密先生虽然年迈，但思维清晰。他指出，过去的大清朝长期处在静止状态，发展基本停滞。但吴国迅速打破了这种静止状态。”
    “他对吴国的发展用了 8个字形容：小跑起步，快马加鞭。”
    “先生认为，以清国的土壤、气候和位置，发展的上限原本很高。只不过鞑靼人皇帝刻意打断了发展进程，破坏了帝国制度的进程。”
    ……
    诺斯勋爵捏着玉球。
    问道：
    “上限有多高？”
    “欧洲所有王国迭加起来，那么高。”
    哗~
    上议院再次哗然。
    那可是国宝亚当斯密的预言。
    诺斯首相毫不客气：
    “斯当东子爵，你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是你和你的使团打开了吴国大门。如今，你又站在这里提醒大家警惕吴国。”
    “是的。我想，这是上帝也想不到的结局。”
    见斯当东态度不卑不亢~
    诺斯心里颇为反感。他只想上承下达，平平安安的在首相位置退下。
    心里咒骂道：
    “无耻之徒。”
    ……
    “子爵，亚当.斯密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有！”斯当东高声道，“他建议和吴国和平相处。”
    诺斯首相微微颔首。
    他也认为当下不应当和吴国翻脸。那样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导致吴国和王国的敌国结盟，从而更快地介入欧洲事务。
    假如房间里有一头大象。
    最好的办法是假装看不到，照常生活，把大象留给下一任首相。
    王国为何要去惹恼这样的庞然大物？英镑流失并不是最可怕的结果，最可怕的结果是被吴国纠集全世界围殴。
    北美战争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
    全欧洲都看不惯王国。
    ……
    上议院的这场讨论惊动了无数人。
    乔治三世对此沉默不语，没有公开表态。
    辉格党对吴国普遍不满，托利党态度暧昧。
    资本家为主的辉格党已经感受到了吴国商品对本土乃至殖民地的冲击，从一开始的亲吴变成了反吴。
    托利党代表大贵族，能从贸易中分一杯羹。除此之外，他们需要弄清国王的态度。
    民间褒贬不一。
    一部分人疯狂抨击唐宁街不作为，一部分人坚持维护“自由贸易、对吴友好”。
    报纸上吵的不可开交。
    吴国形象俨然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
    其余各国也没好到哪儿去，“贸易逆差”已经成为了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但三大条约是自愿签署的。
    虽然说单方面单独撕毁条约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的话，吴国肯定会报复，邻国也未必站在自己这边。
    最好是欧洲所有王国联手撕毁条约，那样就有底气了。
    在这场贸易风波中受影响最小的反而是普鲁士。
    普鲁士的中坚力量容克贵族们意志坚定，捏紧钱袋子，除了劣质茶叶，他们什么都不买。
    消费主义？
    不存在的。
    容克贵族平日里喝点私酿酒、玩玩自家庄园的农妇就知足了。
    当中亚战争的观察员回国后，全体容克贵族对吴军的战术和武器产生了浓厚兴趣。
    他们反复琢磨，反复演练。
    只为了在新一轮的军备竞赛中不落后，跟上“蒸汽船、火箭弹、后膛枪”的新战争时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