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做一辈子的太府寺卿
原本水位下降的华清池,经过雨水的补充,让水位上升了不少,看雨水这三两天不会停,等到了九月雨天就会更多。
今年又是一个雨水丰沛的时节,值得高兴。
对太府寺来说夏收之后还有一场秋收,不是所有的作物都是在夏天收获,淮南的稻谷,辽东的高粱,豆子,柿子,甚至还有关注一下南方的橘子,八月下旬要开始种白菜,到了九月份就要开始种萝卜了。
藏书阁内,张阳放下手中的锤子,从书架上拿下一卷纸,“这就是我们骊山的制造术。”
一卷纸在地上铺开,李世民皱眉看着图纸上的细节,啧舌道:“很复杂。”
张阳笑道:“对呀,这是以前流水线初期使用的图纸,确实很复杂。”
在匠作上,阎立本或许能够看到,陛下能够看懂才怪了,说不定连上面线条标注都不懂。
终于,李世民收回了目光,“朕看到外面种着的树苗很不错。”
张阳看向藏书阁外解释道:“我打算在藏书阁种下一棵苹果树,如此一来我们家就可以有苹果吃了。”
“你们家?”
“陛下要是喜欢,将来我给宫里送一些过去。”
李世民这才满意点头,“你为何要将枝干插在盆栽中。”
“那些枝干是橄榄树的,我不能保证种一株就能有收获,我打算用它的枝干发芽多种植几株,其实就是多给自己一些碰运气的机会。”
“你这个太府寺卿做得很不错。”
“婶婶已经在做饭食了,陛下留下来用饭吧,现在我们家的饭桌上有许多新菜色,去年春季种下的许多作物,正好有了收获。”
“也好,那朕就在你这里用顿饭食。”
皇帝神色上带着一些不情愿,即便是他心里想吃也会摆出一些勉强之色。
正好是饭时,两位婶婶已经在忙碌了。
长孙皇后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心安,脸上都是笑意,不过这个孩子到了陌生人怀里,便会哇哇大哭。
无可奈何只能交给李玥,到了自己母亲的怀中,他这才安分许多。
“这孩子平时就玩闹,让母后见笑了。”李玥安抚着孩子,一边解释着。
“闹一些好,闹一些好。”长孙皇后低声讲着。
小兕子平日里都在皇后与陛下身边,现在一到骊山她就有了这么多的玩伴,小清清正带着她骑在熊背上,两个丫头玩得不亦乐乎。
李丽质与小武,还有徐慧一起帮忙处理骊山的账本。
李玥很重视徐慧的成长,徐慧很有天分,尤其是在经营之道上,她一边遥领东海母家的茶叶种植,还要时常回信给家中,父辈与母家分割之后,许多事情她都要自己想办法。
借着太府寺的名义,有了张阳的帮忙倒是可以方便许多,而东海徐氏在江南东道的茶叶种植也已经上路了,到现在有了两千余亩的山地种植茶叶,明年就能见到成果。
山地本就不好种粮食,能够用来种茶叶地方官府也是愿意的。
等婶婶端上了饭菜,这三个丫头这才回来用饭。
李世民打量着饭桌,桌上有豌豆做的羹汤,炒豇豆,还有一些白菜,苦瓜……
各式各样的菜肴,都是太府寺这一年以来的成果。
李世民吃了一口白菜,“恩,这个菜比莲菜更好。”
李治卖乖道:“父皇,孩儿时常与姐夫一起种菜。”
长孙皇后笑着没讲话,李世民大快朵颐吃了起来,肉食吃腻的皇帝对这些新奇蔬菜很有兴致。
高阳又道:“父皇,饭后还有绿豆汤。”
王公公一直站在不远处,很少见陛下的胃口这么好,今日竟然都没有饮酒。
一顿饭,皇帝吃得很酣畅,屋外的雨水依旧。
饭后,孩子们又活动了一会儿,便去午睡了。
张阳煮好了开水,倒上热茶,“陛下用茶。”
李世民满意地点头,“入秋之后,朕要在宫里摆宴,可以将这些菜色端出来,给朝中众臣看看太府寺的成果。”
张阳笑道:“太府寺往后需要推广蔬菜,既然在宴会上用,我希望朝中可以给我们推广蔬菜之权,让关中地方乡县可以放宽田地的限制。”
“你需要多大的田地?”
“其实只要各家各户有三五分田地能够给自家种蔬菜就可以,在不影响粮食产量的情况下,而且地方要发展作物买卖,提高作物与田亩的价值。”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仔细思量着,这小子还是老样子,但凡对他有所要求,都要拿回一些代价,他的臣服只是一种交换,况且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忠臣。
对此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无奈道:“这些事,朕会考虑的。”
朝中响应缓慢,不见得天可汗有多高的眼界。
当下李孝恭想要成为一个种葡萄的大户三百亩地的葡萄,还有提前向关外要葡萄苗。
只要这三百亩的葡萄能够种出来,并且产生足够的价值,那么田亩的价值也会随之提高。
当百姓们发现田亩的价值更高,并且可以选择种植更多样的作物,如此一来或许也可以用来减缓土地兼并的现象发生。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不论是后世的王安石也好,或者是以前的商鞅也好,土地兼并的严重或严重或轻,关乎国力。
提高田亩价值,能够给地方乡民赖以生存的经济作物,而不是在粮食价格上一味地内卷。
虽说本质上或许不能改变什么。
至少张阳觉得能改善一些是一些,自己也不是什么治世能臣,论治理当今房玄龄是顶梁柱,论朝堂经营,前有高士廉后有长孙无忌。
论刚正面,作为朝堂的标杆,郑公一身浩然正气。
论兵法韬略,震慑中原各地还有李靖大将军,秦琼,尉迟恭。
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独树一帜。
这世道上有太多的厉害的人,李世民手中的能人太多了。
而自己呢,不通政事,在朝堂上闹出笑话也就罢了,没闯大祸就算不错,还去谈土地兼并?
不能直截了当地解决土地问题,张阳想着是否可以换个思路,至少先试试,光是抱以悲观是不对的。
如今的骊山发展都以工业生产为主,不论自己是不是这个太府寺卿,都不能放弃耕种。
除了葡萄,还可以种南瓜,茄子,胡瓜,白菜都是很好的作物,可以广泛地种植。
张阳喝下茶水,突然一笑。
李世民诧异道:“你在笑什么?”
张阳看着眼前的雨景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在太府寺的位置上坐一辈子。”
李世民颔首道:“你若能够做得更好,朕可以让你一辈子都在太府寺卿的位置上。”
“多谢陛下了。”
既是君臣又是翁婿,君臣之间有许多矛盾,翁婿的关系上也有许多利益相关。
皇后很头疼陛下与张阳之间的关系,俩人不会吵架和和气气那是最好,担心他们再次吵架。
不过自张阳退出朝堂之后,陛下与他之间很少再有争执了。
沉默良久,也是看着眼前一成不变的雨景看烦了,李世民诧异他能够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如此久。
“突厥教化已经开始了。”
张阳点头,“好事。”
“当下还有一个问题,他们因此争执不休,教化一事上魏征主张教化突厥族归顺天可汗,并且摒弃突厥的陋习,长孙无忌对此很反对,他觉得突厥人就是突厥人,摒弃了陋习还是突厥人。”
老师昨日就告诫过,朝中的事情要少问。
李世民总是喜欢给人出难题,张阳揣着手神色很惆怅,良久都没有说话。
“本来这件事也想问问许敬宗,但此人近来谨慎许多,看起来不愿意参与朝中的争执。”
张阳苦恼道:“老许现在还在与吐蕃人谈判都护府的安置,多半分不出精力。”
“那你以为呢?”
李世民再一步追问。
皇帝是会利用人的,尤其是利用臣子的才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榨干张阳的价值。
神色凝重好半晌,张阳无奈道:“陛下,臣觉得强按牛头去喝水多半不会好,咦?许敬宗对吐蕃的教化之策不是挺好的吗?”
“什么意思?”
李世民再问。
“眼下现成的方法就有,许敬宗在吐蕃安排了许多细作,让吐蕃的大牧场主家的子嗣都心向大唐,让他们知道只有跟着大唐才能过上好日子,长安是圣地,中原是他们的精神所系,如此便足够了,只要他们觉得禄东赞有一丝想要对抗的大唐的心思,不用中原出手,他们吐蕃人内部就会乱起来。”
说罢,小武端着一碗汤药而来,“这是婶婶熬煮的汤药。”
张阳接过汤药喝下一口,药很苦,苦得直皱眉。
与此同时还有一碗汤药也端了上来,李世民拿起汤药也喝了一口。
君臣俩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张阳好奇道:“陛下喝的这是……”
李世民灌下碗中的汤药,“安神补气的药材,卢照邻准备的药材,你喝的是什么?”
小武拿过空碗便快步离开了,张阳擦了擦嘴笑道:“祛火安神的,孙神医给的药方和药材,午后,晚上随餐一顿一碗。”
李世民错愕地笑了,笑得像是在幸灾乐祸,“不想,你也到了要喝汤药的年纪。”
“唉……”张阳先是一声叹息,“孩子刚出生半月,这些天一直睡不好守在一旁照看,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了。”
“朕早就说过可以将宫里的宫女送来,如此你也可以安稳一些。”
真心不想要皇宫里的宫女,不清楚李世民后宫的人是什么样子,要是将宫女请进家门,指不定自家的后院什么时候会多出几具人肥。
不想生活鸡飞狗跳,那就越简单越好。
生活起居一直被人看着,被人照顾着,光是想着张阳就觉得一阵反感,也就皇帝这种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会习惯。
张阳摇头道:“我这人自在惯了,再者说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顾,好好做个爹,体会一个爹该有的体会,不错过孩子每个成长的瞬间,这又何尝不是一件人间幸福事。”
李世民否定道:“人间幸福事,当该是荣华富贵。”
想要荣华富贵,就要给皇帝献上自己全部身心,皇帝当然要这么说了,也必须这么说,因为他想要全天下都为社稷挥洒汗水。
张阳给他添上茶水,一边讲道:“这就是我与陛下的区别了,我这人清贫惯了,在下以为那村头树下与三两邻居谈天说地,不用日日烦忧,那才是幸福的事。”
“但陛下以为想要快活就一定要有权,要有富贵,这就是我与陛下的区别了。”
张阳将水壶重新放在炉子上,长出一口气,“在下烂泥扶不上墙,见笑了。”
“张大安拿下高句丽,当真巧合吗?”
张阳喝着茶水目光看着这个皇帝。
见不答话,李世民无趣地站起身,准备看看这一年以来骊山又有什么变化,“嗯,多了一个间屋子,用来做什么的?”
“这是我的车间,用来造家具的。”
“以你现在的家底,还要自己动手做家具?”
“陛下有所不知,我父母都是手艺人,自小受熏陶心中有执念,手艺男人就该有自己的车间,一点小爱好。”
李治玩着滑板刚好滑过,车间外就是一片平整的开阔地,李丽质与小武,小慧就是在这里跟着婶婶们练身手。
平时的时候,李治也喜欢在这里玩滑板,他插嘴道:“姐夫对这里可痴迷了,进了车间就是好半天才出来。”
李世民推门走入,入眼就是一台古怪的器械,还有一张桌案上放着许多铁料,旁边的柜子上也陈列着一个个古怪的铁器。
“此间没有车,何来车间。”
“有车床呀,在下的车床还不完善,打算再多造三两个车床,毕竟这里这么宽敞。”
皇帝不懂手艺活,也不懂什么五金工艺,他只是仔细看了看。
桌案上放着一叠图纸,李世民一张接着一张看,然后桌案上的图纸就胡乱地铺着。
你明明就看不懂,还把图纸的顺序打乱,张阳闭上眼平复着自己的怒火,人还处在上火的状态,不和他置气,先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