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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淑贵妃偃意于众人的吹捧,慢慢的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别有深意地停留了许久才转过头去。
    宫中乐坊的七八个吹鼓手在白玉栏杆后奏乐,钟鼓铿鍧,管弦烨煜。熏风笑宴中,宫人来报,“皇上驾到——”
    众人嫣然起身,朝着款款而来的翁斐拜礼。他清隽疏朗的面容上神色淡淡,“都起来吧。”
    我抬眸,无意中与翁斐身后的带刀伴驾的刘清慰相视。他朝我浅浅地笑了笑,我亦偷偷回笑,却不想这一幕落在了翁斐眼中,瞬间变了味道...
    “今日是海嫔你的生辰,宫里人为你在这蕊珠芍药堂设的宴,可还满意?”翁斐自然而然地落座在了主位上,原先坐那儿的淑贵妃等人皆顺位挪了下去。
    海媛珠赶紧欠了欠身,“妾身很满意。而且,如今又有了皇上您的莅临,妾身更是受宠若惊,大喜过望。”
    “安详意,把画儿拿出来吧。”翁斐斜眼看着海媛珠,笑意未达眼底,“这是前两天你送给朕的《秋霭曲院泛舟图》,爱妃的墨宝甚好,尤其是上面那一句诗,与画儿相得益彰,加深意境,颇得朕心。所以朕没忍住将那句诗填充成文,再回送给你。这,就算是朕给你生辰的礼物吧。”
    皇上说喜欢?说合乎他心意?海媛珠一瞬间喜不胜收,可算九转功成了。但又顾忌我在场,便有几分心虚得不敢得意忘形。
    现下,她极尽温柔端庄的再次福了福身感激,在大家或嫉妒或羡慕的注视下,优雅地接过那副卷轴。
    翁斐冷眼,倨傲地往椅子后微微一靠,“打开看看吧。”
    昆贵人起身去了海媛珠跟前,“都说海滨娘娘擅吟诗作画,但平日里却偏偏谦虚低调,从不肯给我们显山露水一番。今日真是托了皇上的福,才能让咱们终于有幸瞻仰海嫔娘娘的超然墨宝了。”这话隐隐有些不大相信海媛珠有才的意味。
    第71章
    宫女们将卷轴徐徐展开, 上面画的是一双情人共同泛舟西湖的秋景。淡月微起,翠荷凋残,苍梧叶落, 唯有远处的断桥与古塔依旧, 与野鹤闲眠。
    刘清慰在见到那幅画的顷刻,眼睛微微睁大细看, 尤其认出了我的字后,他便更加确定了这是我的笔墨。
    皇上如此抬举,算是海媛珠入宫以来的第一次。面对这样受人瞩目、十人九慕的时刻, 她自然不愿错过, 于是厚颜炫耀道, “我这幅画上原来只写一句‘杨公堤望孤山水,白堤不比苏堤肥。皇上竟以此延展, 为我填充成了一整首诗呢。”
    宸妃娘娘凑上前,为大伙儿将诗词念了出来,“西湖揽月不系舟, 不怜枯荷去与留。辞雪凭风抱春去, 衔来碧玉烟波雨。杨公堤望孤山水, 白堤不比苏堤肥。一人闲游多聊赖, 不敢问卿来不来。”
    我诧异地扬眸,与翁斐静默对视了一秒, 顾忌刘清慰在他身后, 我又极快地低头了。
    这首诗是我与翁斐在西湖曲院风荷处泛舟时共同所作,但当时并未做完全诗, 还剩最后一句。
    偏偏就是这句他补上的“一人闲游多聊赖, 不敢问卿来不来”, 直戳我的心窝。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首诗的来历, 唯有他知我知。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传递这份难以明说的心意。
    暗地里生根发芽的情愫,早已生生不息。可本该因这份心照不宣而心旌荡漾的我,却顾念着刘清慰在场,反而多一丝局促和胆战。
    欢宴上歌酒长春不绝,金翠照罗绮。满架的芍药酴醾,随熏风摇曳,使暗香拂面。在场的妃嫔们一边儿忙着赏析诗文,交口称赞。一边儿忙着道贺海媛珠,能得皇上如此殊宠。只有刘清慰脸色遽变,默然不语。察觉到我惶然担心的神色,他才勉强挤出笑颜,示意我安心,别多想。
    “今日天高气爽,正是放飞纸鸢的好时候,本宫早已经备好了许多纸鸢,大家尽管随我去畅春苑空旷的地方吧。”淑贵妃这厢说着,那边儿的奴才们便早准备好了各色图案的风筝恭候着主子们。
    翁斐仍在蕊珠芍药堂饮酒,与身后的刘清慰闲聊了几句今夜的安排。那些个妃嫔与海家庶妹在前边儿挑选着中意的风筝款式,我则谦顺温柔地站在后边儿,并不好奇贪玩地争抢。倒是淑贵妃忽然回眸,朝我走来,很是贴近,“刘少夫人今日穿得好是清丽雅致。在群芳斗艳的时刻,反而更胜一筹了。”
    “娘娘谬赞了。”我岿然静立,心里却道,好样的赵姝环,竟被你看出了我的小心机。
    “今日刘清慰大人也在呢。刘大人可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啊,这几年尽忠尽职地跟在皇上身边,很得皇上器重呢。再过几年,资历更深了,加官进爵必定是指日可待的事儿。”淑贵妃望了望翁斐与刘清慰所在的方向,“也不知道刘夫人是否满意现在的日子……和眼前人呢?”
    “多谢娘娘吉言。我夫君能伺候陛下左右,是刘家满门的荣幸。忠心贯日,克尽厥职更是他的本分。不求加官进禄,只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就好。”我浅浅颔首,“至于臣妇,也安于现状。对现在的一切心满意足。”
    “最好是这样。安守本分,不敢问津。”淑贵妃笑容诡而加深,忽而稍带恫吓性质的奉劝道,“有些事儿本宫不知你是否知情。但希望你记住今日说的话,安安分分地守着刘大人过日子哦。”
    我盯着赵姝环那张故作高深莫测的脸,猜测她是应该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她也未必知情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