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源堡”的气息？是源质？还是“源堡”相对特殊？如果只是源质，我是不是也……
    爱丽丝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毕竟如果只是源质的气息的话，她觉得自己应该也是有的。
    犹豫了一瞬后，爱丽丝朝前走去，这样的举动自然引来了地上眼睛的注视，那些眼睛转向她的方向，直到她停下脚步，周围都是一片沉静。
    爱丽丝看着没有任何场景的前方，偏了偏头问道：“你为什么不演绎我的生平？”
    地面上的眼睛将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一个带有疑惑意味的声音响起：
    “你……是什么东西？”
    好问题，好就好在，爱丽丝自己也答不上来。
    她基本了解了大致的经过，但直到今天，关键的问题，她还是一个都说不上来，比如说她和“光之钥”的关系，或者，用眼睛主人的话来说——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这个疑惑，似乎又某种意义上给出了答案，爱丽丝沉静两秒后，轻笑了一声道：
    “问我……啧，萨斯利尔，你又是什么东西？你……”
    爱丽丝的视线悄无声息地移动，落到了那张王座上。
    “暗天使”萨斯利尔身上覆盖着一层层的、虚幻的黑色羽翼，那些羽翼有节奏的一起一伏，好像跳动的脉搏，昭示着主人的生命。
    羽翼起伏间，有一抹灰白在其下若隐若现，如此近距离的看见这抹灰白，其他的声音仿佛因此远离了，爱丽丝好似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地蛊惑着她冲上去，拿起那块石板。
    在大部分情况下，爱丽丝都不能算是个坚定的人，何况她本就冲着那深埋在层层羽翼之下的第一块“亵渎石板”而来，于是这份诱惑轻易发挥了作用，她噌的一下冲了上去，手指穿过层迭的虚幻羽翼，触摸到了那块“亵渎石板”。
    爱丽丝本想抱起“亵渎石板”的，但她没来得及，但手指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冥冥之中的感应让她抬起头来，望向沉睡的萨斯利尔。
    王座上的萨斯利尔睁开了眼睛，低垂着脑袋看她，祂好像什么都没做，但那一瞬间，爱丽丝却觉得自己看见了一片海洋。
    那是一片黏稠虚幻的海洋，爱丽丝的意识陷落一瞬，却很快有一道更强的吸力捕获了她，险些被海洋引走的意识稳固下来，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条波光长河短暂浮现又消失。
    ——不是那种虚幻的投影，而是真正的。
    意识清醒过来，爱丽丝顾不上深思，她没有抽回手，怀着着来都来了的念头，一把抱住了“亵渎石板”。
    抱住“亵渎石板”的那一刹那，属于“浑沌海”的气息再次涌了出来，爱丽丝又瞥见了那片难以描述颜色的虚幻海洋，但得以保持清醒的她根本不怕这东西，因为——
    “格里沙！”她尖叫道，“你再不动手我真要死了！”
    ——“真实造物主”肯定盯着这里呢。
    堕落阴暗的气息在她的尖叫声中蔓延，阻隔住那片无形的虚幻海洋，并与之交融，爱丽丝抱着“亵渎石板”，毫不犹豫地向后飞掠。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萨斯利尔终于在这期间抬起了头，望向了他们，砰的爆裂声传来，洛薇雅化作了爱丽丝见过的那片阴影。
    平安落地的爱丽丝抱紧怀里的“亵渎石板”，扭头看向洛薇雅，脸上却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她咕哝着道：
    “还好，不是因为‘混沌海’……”
    流转的银光中，科林·伊利亚特望向她已然全部化作银白色的头发，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他没来得及考虑太多，因为洛薇雅在银芒中又恢复了人形，爱丽丝眨了眨眼睛，在惊慌失措的气息中露出了一个镇定笑容：
    “别担心。
    “离了‘混沌海’，祂也不过是个天使层次的恶灵罢了。
    “祂……是萨斯利尔的精神，与‘混沌海’交融后的产物，至于‘混沌海’……呵，你就当是一件强大的封印物好了。”
    她平和的安抚声传遍殿内，无论是刚经历了一次血肉崩溃的洛薇雅，还是因同伴身上的意外而慌乱的科林·伊利亚特和戴里克，又或者是直面萨斯利尔的克莱恩，在此时都镇定下来。
    天使层次有些超过了他们的敌对范围，但且不说他们这边有一个真正的天使，单提恶灵，他们就没那么慌了。
    ——这里有一个“无暗者”，一个“银骑士”，一个“银骑士”恶灵，一个“银骑士”秘偶。
    四个擅长净化、擅长针对恶灵的圣者加在一起，对一个天使层次的恶灵虽然仍有差距，却已不是不可战胜的绝望。
    无需她提醒，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爱丽丝要做的，只是确认不会出现洛薇雅刚才那种情况——萨斯利尔利用自身对于“倒吊人”途径的掌控能力，直接崩溃了洛薇雅的血肉。
    除此之外，爱丽丝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反倒是她怀里的第一块“亵渎石板”，问题才更大。
    她视线划过前方的战场，随后平静地抬起一只手，勾起脑后的发丝，观察自己的头发。
    银白色的头发中再也找不到金色的痕迹，爱丽丝的心彻底沉了下来，她垂下眼眸，低声自言自语道：
    “唯有污染，才能对抗污染……”
    ——她到底是谁？
    带有“全知”力量的“暗天使”恶灵演绎不出她的来历，无疑说明了她与“光之钥”间的关系，已经到了真正不可分割的地步。
    而确认这一点，爱丽丝就不得不面对一件她一直回避的事情——纵然是融合后的意识，也该有主导者吧？她到底是由谁在主导？
    见过梅迪奇、索伦和艾因霍恩的势均力敌，见过阿蒙的看似民主实则独裁专制，见过亚当和“真实造物主”的分居两地，见过罗塞尔大帝的无知无觉，见过博诺瓦的完全转变，爱丽丝其实已经有了种不好的猜测。
    早在廷根市，早在刚醒来没多久，爱丽丝就听说过失控的三种表现。
    不提另外两种，那同她没关系，爱丽丝念念不忘的是第二种，那是非常特殊的一种情况——据说，一些失控的非凡者会被魔药里的力量改变人格，变得冷酷，敏感，易怒，残忍，漠视一切……
    简而言之，就是彻彻底底地变成另一个人。
    爱丽丝觉得，上面的每一个词好像都和她有点关系，只是她看起来太稳定，以至于让人很难联想到失控。
    但这很好解读，迈入更高的层次后，爱丽丝认识到，第二种所谓的“失控”，很可能只是非凡者受到了魔药里残留的精神意志影响。
    这种影响在大多数时候是片面的、混杂的，因此非凡者的状态就显得实在糟糕，透出一种癫狂感。
    但如果……所有的影响，都来自相同的存在，来自魔药当中层次最高的某个意志呢？
    尤其是，爱丽丝清楚地知道，她能确认自己灵魂的源头是沈迎欢，但不管是被“光之钥”精心编织的那场美梦，还是最早的沈迎欢，爱丽丝其实都对这个身份缺乏认同。
    虽然她对自己是“光之钥”、是命运本身的认同感更差就是了。
    ——她只认可自己是现在的、当下的爱丽丝。
    不过，这是更之后的问题了，爱丽丝低头看着地面，眼底划过一抹隐晦的暗色。
    她想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了。
    藏在“许愿神灯”里的“混沌之子”亲口认证，她的性格和过去的“光之钥”有着非常高的相似度，而无论是七光描述的第一纪历史，还是自己面临过的“光之钥”的行为，都让爱丽丝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好像那就是她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这就让爱丽丝回想起了那个漫长但意义不明的梦境，以及曾经听闻过的，一种加速晋升的方式——让非凡者更有天赋。
    也就是让非凡者的性格更接近于在非凡特性中残留意志的那一位，这样，在服下魔药后，消化魔药就不会太困难……
    也许，那个梦是“光之钥”的一种……培养？
    想到这种可能，爱丽丝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一声轻缓的叹息后，她将注意力移到面前的战局中来。
    爱丽丝没有过度插手面前战斗的打算，如果说在场的人里谁对于和“暗天使”恶灵单挑最无力，那毫无疑问是她。
    其他人在极端情况下说不定还有一点胜率，她不同，如果定下了是单挑，她说真的一点胜率都没有，因为“暗天使”恶灵虽然打不过她，但她也拿这玩意儿没办法。
    当然了，那是单挑，有其他人动手嘛……
    爱丽丝抱着“亵渎石板”，快快乐乐地当起了摆设，只在有人快死的时候捞一把。
    但这样的意外其实并不多，不管是白银城的三个还是克莱恩，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非凡者，他们并不那么容易让自己身陷险境，因此爱丽丝大部分时候都在看热闹。
    等到“暗天使”恶灵毫无疑问地被净化完成，等到阴影在殿内逐步瓦解时，爱丽丝忽然心脏猛地一跳，抱紧了怀里的“亵渎石板”。
    ……
    “神战遗迹”的梦境世界内，巨人主居所的投影前。
    阿蒙戴着尖顶软帽，穿着古典黑袍坐在嵩大的灰白扶栏上，背对分隔云海的橘红道路，悠然望着那布满金色钉子的灰蓝大门，不知已等待多久。
    突然，他正了正右眼戴着的单片眼镜，轻松跃下扶栏，来到了巨人王居所投影的门前。
    “‘混沌海’的力量开始消退了，可以利用那个bug直接进去了……”阿蒙一边含笑自语，一边伸出右手，按在了大门的投影上。
    祂的身影随即软化，失去实感，光芒一样“流”入了门内。
    ……
    银发银眸的乌洛琉斯静静站在“巨人王庭”外，祂已经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忽然间，祂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看了眼殿内，随后毫不犹豫，迈步朝内走去。
    行走间，祂还用一种带着疑问的眼神看了一眼身后。
    ……
    威尔·昂赛汀正在赶路。
    被阿蒙带入了“神弃之地”后，威尔·昂赛汀没想着离开，祂确信阿蒙在实现目的之前不会那么轻易让祂离开，此时此刻，阿蒙说不定就在“神弃之地”的出入口那里蹲守着自己。
    因此，威尔·昂赛汀索性索性在“神弃之地”内，继续做祂先前没做完的事情——收集非凡特性。
    从艾伦的妻子维尔玛那里被迫的临时“重启”，让威尔·昂赛汀损失了大量的脐带血，也即神话生物血液，状态进入了虚弱期。
    但多年的积累，祂自然不会毫无办法，倘若后续没有遇上阿蒙，威尔·昂赛汀有自信在正式出生后找回实力。
    但问题糟就糟在，祂还没被出生，就被阿蒙带走了，甚至阿蒙还打算针对祂。
    尽管最后与阿蒙达成了协议，获得了短暂的安宁，甚至阿蒙还帮助祂重新出生了，可是，可是……
    第二次的脐带血，阿蒙也没给祂啊！
    祂一连损失了两次“重启”需要的神话生物血液！
    威尔·昂赛汀自然是没勇气去要的，甚至阿蒙肯拿了血液就走，祂还要谢谢阿蒙，毕竟说到底，祂只想离阿蒙和爱丽丝远一点，安安静静地当个胎儿，然后安安静静地出生而已。
    既然现在已经出生并且长大了，祂也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至于损失的非凡特性……别的地方又不是没有。
    于是，威尔·昂赛汀在外界不停地收集非凡特性，进了“神弃之地”，还是没忘记收集非凡特性。
    ——不管祂后面干什么，或者有什么打算，恢复实力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但是……
    命运的召唤啊……
    威尔·昂赛汀皱眉看了一眼遥远的西方，那是“巨人王庭”的方向，祂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继续远离“巨人王庭”，一路朝着“神弃之地”的最东面前进。
    那里……应该就是安全的了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