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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惊是怕,多少也带了几分哀伤。
果真好姐姐们说的都是对的,男子再贪图美色,心中却都清楚,一个身世卑贱的女子不值得怀抱真心。
默然想着,她果聪明伶俐,没真的交付什么,如今除了难保自身的惶恐,倒也没几分真的伤心。
只可惜,她终究还是离着飞上枝头,差了一步。
赵晟见她只哭不语,有些不悦地捏起她下巴:“说话啊,本宫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就没一点儿想说的,哪怕多谢本宫?”
洛棠心中把他骂了百八十遍,但终归也有一句真的谢语。
“多谢……多谢殿下告知我实情。”
赵晟玩味一笑:“那你如何打算?”
洛棠垂下头,她发髻梳的松散,被几番搓揉早就散作瀑布,与眼泪一般泫然勾勒着她的凄婉与美貌。
洛棠泪如珠帘地想,谢凤池待我再好,也终究是存着算计和利用,左右不过是他装得太好了,叫人舒心,不会害怕罢了。
越柔顺的菟丝草越会攀附强大的靠山。
赵晟没什么可怕的,正如谢凤池,霍光,正如六皇子,都没什么可怕的,男人而已……
她总该利用好这些男人,才能在这对女子不公的世道中体面地活下去。
“我不知,”她轻轻抬起头,悲痛麻木地看向赵晟,
“我本以为,这趟回了江南,世子会替我找到我的生父生母,再销掉我的奴籍,给我个体面的身份,可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少女的身子在赵晟怀中哭得发颤,可这次却不是因为恐惧他,而是为她自己的身世悲哀。
她觉得不能怪自己不相信谢凤池,她不愿去赌对方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因着哪怕只有一分虚情假意,她也会输得遍地鳞伤。
这趟回去就是年后了,若她赌错了,回了侯府,被教过宫中礼仪后真被送进宫,她还有反悔重来的机会吗?
她从来就不是这些高门贵人的对手,说她没心没肺也好,说她冷酷无情也罢,她闻风而动,受惊就跑,对这些男子所求的,从头到尾只是用心供养她,不会伤她害她而已!
男人惯爱看这个,惯爱逼良为娼,又劝妓从良,赵晟也不例外。
他眯起眼,不错过洛棠的任何表情,看她心无所依伤心欲绝,看她前途未卜惶然不安,更看她如一株失了木架的藤蔓,软弱没有退路地最终只能瘫倒在自己怀中。
他畅快!
“他许你找到生父生母?”他搓揉少女的背,意味深长地问。
洛棠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背后那只恶心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赵晟捏起她的下巴,满怀深意地问,“那你现在知道他的目的了,你还想找吗?”
洛棠隐约猜到了对方的目的,她的身份里或许有文章可作,对两边来说一是良药,一是毒药。
可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受到如此对待,更要飞上枝头,当高门贵女!
若非如此,她如何从这地狱里逃脱,如何能得自由?
可她也不会真那么野心勃勃地告知,只啜泪摇头,挺翘的鼻尖都泛红:
“我不知道,我怕我当真身世不好,牵连若广,到了最后反而连累家人。”
赵晟嗤笑,心想那不是当然的……
可他看着少女哭红的眼,紧抿的唇,还有她整体那副柔弱烟柳的可人模样,恶毒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家人呢……赵晟凉飕飕地想,若她真活在高门大户,恐怕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偏偏这种软弱,叫赵晟一时不愿再对她口出侮辱了。
洛棠仰起头,既害怕又含着抹希冀似地柔柔看向他,瑟缩地身躯也终是慢慢打开,露出漂亮的雪白。
“殿下……您是来帮我的吗?”
赵晟的呼吸顿了一瞬。
*
洛棠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天,那夜她试探了一下赵晟之后,对方似乎狠狠震了下,却没肯给自己一个准话。
她心有不安,趁着丫鬟们来送饭时,想方设法打听了不少次外面的事。
大皇子身边的人自然嘴严,可也架不住她几番闹腾。
丫鬟们只好告诉她,别想着逃啦,殿下不日就要回京,那位一直在找她的世子也好似没了消息,不会来救她的。
虽然已经知道谢凤池对她多半是利用哄骗了,可蓦然听到这种消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自己都到这儿了,居然还无法得出身世,那她这一路受的苦吃的亏,岂不真是白付了?
真要不明不白回京去……仍以奴籍外室的身份给旁人做嫁衣?
可天无绝人之路,这日丫鬟又来送饭,开门的一瞬,她突然窥见外面的走廊中路过个熟人。
崔绍!
他怎会在此?
难道大皇子落榻的不是独户的小院,而是客栈?
不可能,按大皇子那性格,怎可能与旁人共住客栈?且射阳县简陋,她记事起也不记得有这般装饰的客栈。
洛棠一边等着丫鬟布置饭菜,一边迅速猜想,莫非崔绍是与大皇子一同来江南的?
那就说得过去了,原先在京中她顾及谢凤池,从未探听过崔绍的职位,只知是个不低的,如今看来,看来还是位举足轻重的人。
洛棠当即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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