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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管家不以为然:“良药苦口,小娘莫要挑剔。”
洛棠无法,只能苦歪歪地屏气喝下,心里想,她再能忍,也忍不了这苦药多久了。
若是到今晚谢凤池还不来,那她就,就……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到了中午,天上又下起了小雨,下午时,雨下得更大了些,哗哗啦啦,将院中一半植物的枯叶都涮了下去。
一层秋雨一层凉,屋子里也冷得叫人缩手缩脚起来。
洛棠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想,这种天气,不用训导规矩,躺在床上睡觉,枕边还摆着本未看完的话本,待她醒了翻动几页,真是恣意。
只是洛棠也不知,是否舒服的事不能贪多,否则后面要承担得便无穷尽了。
她还在借病贪睡,骤然便听得屋外人声传来,人声携着鞋履踏在地面、溅起水声的响动一路传进院里。
洛棠不明所以,受宠若惊地猜测莫非世子来了?
下一秒,屋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冷冰冰地携进一抹凉风。
洛棠透过床帐,才隐约瞧见个雍容华丽的身影,那身影已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掀开了帐帘。
洛棠见到来人,脸上的血色当真退了个干净,一片煞白!
“还真是病了,”姑奶奶沉着脸,蓦然扯出个笑,
“可既然服了药两三日都没见效,就当知不是静养能好的!”
院里的丫鬟左右为难:“姑奶奶,是世子让小娘安心养病,这……”
“凤池尚未成家,怎知女子的病症如何处置?”
姑奶奶斜眼睨了番洛棠,紧紧盯着她惊恐的脸,冷笑道,
“我这个当姑母的便来教教他,家中娘子久病不愈,多半是装的,罚一顿便好了!”
言罢,不由分说将洛棠从被子里拽起,冷风径直灌进洛棠的里衣,吹得她周身一僵,连连求饶!
杜管家在屋外倒是想进来一劝,可房里两个都金贵着,他也不便留在这儿看,且姑奶奶脾性大,他实在劝不动!
“怎么就过不去了呢这,”杜管家急得搓手,左思右想,提拽起身边小厮,
“快去玉山斋同世子通报!”
他其实对洛棠的死活无甚在意,只怕真出事了自己担责,便明知世子今日外出,却还是叫下人去通报一声,届时不论姑奶奶将人如何了,也好让世子知道,他努力过了。
可谢凤池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玉山斋是今年京中新开的一座清雅书斋,卖书的价格极为公道,不少学子会来此处。
如今书斋的后院凉亭内,正坐着位宗室贵人,国子监翘楚。
谢凤池捧着线装的书册翻阅几遍,轻轻笑了笑:“倒是轻便。”
崔绍面色平静,一身青灰长袍不显荣华,衬得这人有几分清俊冷肃。
“不过是为了降低成本,好让更多寒门学子能有路可循。”
谢凤池颔首:“崔绍有心,能为天下读书人想到此举。”
“感同身受罢了。”崔绍神色淡淡道。
谢凤池抬眸看他:“如今你高中殿元,圣上钦点你入大理寺,已是不同以往。”
“那也只是钦点了我一人,这天下尚有千万有志之士,我辈既能,便当为其开辟疆场,”
他说完看了眼谢凤池,“谢司业当明白这个道理,你之学问在我之上,更是宗室中最受文人学子尊崇的人。”
谢凤池笑了笑,却是没有回答。
他只掂了掂书册:“可我观书斋的售卖价格,怕仍是入不敷出?”
崔绍呵了一声,显得有几分冷气:“自有高价的供些贵人挑选,收支倒也算平衡。”
如此,谢凤池也没再多问什么,只与这位新科殿元聊了些学识相关的,便叫下人来将他挑好的书打包回府了。
也是此时,庞荣才来硬邦邦地告诉他,姑奶奶去了府里,叫洛小娘在雨中罚跪,估算着,已有两个时辰了。
谢凤池蓦然攥紧了书脊,线定的纸张极易被捏皱,引来崔绍关注:“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未曾。”
谢凤池笑容如常,只是那双眸子沉如黑夜,叫崔绍看着皱了皱眉。
回府的时候,雨下得更大,接天连地,磅礴恢弘。
庞荣给他撑着伞,却发现,嘶,世子今日走得好快。
谢凤池刚走到春老院便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瑟瑟地跪坐在雨中,她浑身湿透,肉眼可见地瑟缩着,难为竟两个时辰都没有倒下去。
那一瞬间,谢凤池犹豫着没踏进院子,因为他发现,他心头闪过一丝差点没被察觉的迷惘——
若她当着他的面倒下去了,他是抱住,还是放手?
可没等他想出个结果,院子里的洛棠似是终于挺不住了。
她满头黑发被雨打湿得像是盘踞的水藻,冰冷地包裹着少女脆弱的身躯,显得她那么瘦弱,不堪重负。
洛棠晃了晃,直直朝前栽倒。
她大概是不知道了,她倒下去的一瞬间,身上的雨水打湿得确是另一身纯白柔软的袍子。
谢凤池面色比今天的天还沉,他把洛棠抱进屋里,杜管家带着大夫匆匆赶来,见状一愣,却也不敢多说,只赶紧让大夫上前。
屋子里的气氛少有的凝重,庞荣在一旁轻悄悄的,直觉世子的模样不太对劲。
可不过片刻,谢凤池眼中的戾气尽数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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