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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粗着嗓子冷笑一声:“抢你抱你怎么了?他谢凤池做得,我做不得?他还在丧期里呢,与你这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同乘一车?在车里就光坐坐?还是做做?”
他从来嘴上不绕人,在军营的时候,犯了错的兵将哪一个不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饶是两军对阵叫骂,他也没输过!
可他这会儿骂完,却发觉不对劲了。
小娘子被骂哭了。
哭得无声,哭得无助,哭得见他靠近就连连后退,像被逼得急了,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霍光急眼:“我没骂什么呢你就哭!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你了还!”
“你没骂什么?那你还想骂什么……”
洛棠反驳到一半,伤心地想起这人恐又是个惹不起的,当即软下语气,缀着眼泪凝噎,
“我与世子不是那种关系,今日只是有要事想去宫门口见世子!”
她转头伤心极了,“我,我还是个清白身,今日却叫你掳了来,回去后旁人要如何看待我,我还怎么见人?”
霍光真傻眼了。
清白身?
他是个混不吝的,虽然迫于父亲淫威不曾真做过什么,可常年混迹军营,日日都跟着一伙糙男人嘴里荤的不行,没想这次撞了堵南墙,竟掳了个清白的回来?
难不成,谢凤池……他不行?
洛棠见这人被自己说愣了,当即知道对方恐是个外强中干的傻小子,也隐约知该如何拿捏他了,便哭得更凄婉起来。
“莫非我在世子的马车中,便活该任由人揣测?若我先前委身过他人,不是清白身了,便更可被看轻欺辱了!?”
她字字泣血,伤心欲绝,好似恨不得立刻去贞节牌坊上吊死。
本就是特意梳妆打扮得无辜脆弱,要哭给世子看的,却叫眼前的人将这副雨打梨花的模样全看了去。
她似又觉得失态,举起衣袖来擦泪,露出素衣的半截手臂又白又细。
霍光看着,搁在平日里,这般只需轻轻一用力便能将她折了。
霍光喉咙发紧,恰好院外的下人们隔得老远偷偷扒着墙角偷听,露出来的布料叫他看见了,他赶紧扭头怒吼:“看什么看!都滚出去!”
洛棠小心脏扑通扑通地想,真是个狠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当街掳人毫无畏惧,和世子也敢对呛,进府时隐约听见上头还有个爹,恐怕来头更大。
她心思微动,在谢凤池如今态度不明的情况下,若有所思偷偷瞥了眼眼前的青年。
约莫是二十左右的年纪,看着倒是飞扬俊朗,一身铮铮……
霍光扭头,恰好便撞见了小娘子又怯又控诉的眼神。
他喉头滚了滚,臭着脸问:“那你说说,你姓甚名谁,和谢凤池什么关系,今日去干嘛的?要是答得好的,我就放你回去。”
随即,他听到小娘子委屈不已地低下头,悄声埋怨了句。
恰巧他耳力好,听到小娘子软软的声音带着鼻音,说,大坏蛋,本就是你掳我来的,放我还当赏我。
也不知为何,杀人无数身经百练的霍小将军,听到这句软糯糯还带着哭腔的埋怨后,心头如被醋泡了似的,酸溜溜的。
她骂我大坏蛋?
胆子不小,却……甚是可爱。
洛棠重新抬头,红着眼开口:“我叫洛棠,是,是承了侯爷的恩情,被他带进府里的,不想我的身世还未处置妥当,卖身契都没找清楚,侯爷便薨了……”
“你是奴籍?”霍光听到个卖身契,敏锐地皱起眉。
洛棠点了点头。
她的来历若想查是瞒不住的,可她心思多,想着能藏一点是一点,好给自己多留些后路,便将外室这层身份压了下来,只道是个奴婢,也不算说谎。
她又说:“昨日我……不小心犯了错,我害怕世子生气想今日与他道歉,却听闻他一早进了宫,便急匆匆想来找他而已。”
霍光本想问,你一个奴婢怎配上乘侯府的马车?
可转念想到,她是安宁侯救回府的,伪君子谢凤池表面定然不会亏待她,私下却又对人又不好,否则小娘子怎会担忧至此呢?
这么一来,所有事都能说得通了!
他看向洛棠的眼神中顿时带上了怜惜:“原来你也受尽了那伪君子的委屈啊。”
洛棠:“嗯……?”
“好了好了,别支支吾吾,谢凤池是什么玩意儿我能不知道?平时端着举着,私下心眼儿比碳还黑!”
洛棠直着眼不敢回话,看起来更像噤若寒蝉,让人忍不住爱怜。
霍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连自己都没注意眼神里带了抹深意,洛棠却是看出来了,可她还不知道对方身份,便不敢轻易下钩子。
她只垂下眼,战战兢兢地小声嘟嗫:“那,那郎君,能放我回去了吗?”
一头乌发在骑马来时已经垂散下不少,落在眼帘,总更叫人觉得脆弱应怜。
霍光本想问,你都这么怕了,还回什么侯府,便听得家仆匆匆来报:“小将军!安宁侯世子来了!”
霍光眉头一皱:“真他娘的狗啊,嗅得这么快……”
话音刚落,他蓦地感到身后袭来一阵微风,多年敏锐叫他立即回身,恰好叫一副温香软玉撞进他怀里。
少女似乎还未反应过来男子转身了,她垂着头,紧闭着眼,瑟缩地贴住他,宛若一只脆弱的小奶猫在雨天颤巍巍地贴着唯一能依靠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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