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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她的意向,许多电视台前辈、学校老师、甚至还有学长学姐,都在劝她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那可是战地记者啊。
    在枪林弹雨里穿梭,生死命悬一线,无时无刻不是炮弹轰炸的响声,谁能愿意去?
    若是待在首都,待在录影棚里,生活安宁和平,衣食住行皆有保障,熬上几年,不就能出人头地了吗?这种铁饭碗,上哪儿找去?
    可江崎从来就不是个需要铁饭碗的人。
    她自己专业技能过硬,为人处事也有章法,在哪里不能闯出一番名堂?
    所以,在大家都闻“战地记者”而色变的情形下,她毛遂自荐,申请赶赴战场。
    电视台领导以她资龄不够为由,回绝了申请。但她却没有放弃,不仅手写了一封呈请信,还请学校的恩师,也就是电视台的前领导,帮忙说情。
    最后,电视台看在确实申请人数不够、以及前领导的说情下,破例批准。只不过,鉴于江崎还只是个20出头的小姑娘,单位要求她必须得先获得父母的亲笔同意。
    无奈之下,江崎只好告诉了她妈。
    不出意料的,江文君果然情绪激烈地表示反对。
    江崎低头盯着自己刚做好的美甲,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半晌,她才心平气和地回道:“我知道战地记者是什么。我想去。”
    江文君气得胸膛起伏,在公司下属面前万年不露喜怒的“江总”,这时却能明显看出怒气,声音又提高了几度:“江崎,我跟你把话说清楚,不可能,我绝不可能放你去当什么乱七八糟的战地记者。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首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凭什么啊?”
    左侧的公交车贴过来,江文君猛地一踩刹车,堪堪避开,然后才有些气极了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江崎终于正眼看向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说道:“我说,你凭什么管我?你凭什么对我的人生我的理想这么指手画脚?”
    江文君愣愣地看着女儿。
    明明长了一张和她酷似的脸,可为什么,现在看上去却如此陌生?
    后面的车连着按了好几下喇叭,刺耳的声音传进车内,江文君回过神来,把头转了回去,直直看着马路前方。
    半晌,她才以一种微妙的语调,轻声重复了一遍:“我凭什么管你?”
    她,江文君,上世纪90年代就考上了首都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结婚生子,一切美满。
    后来,丈夫趁她怀孕,在外面包了情妇。她气不过,便在女儿刚满周岁的时候,狠心离婚,给女儿改了名,随她姓江。
    离婚后,失去了另一半的财力支持,她生怕无法给女儿最好的生活条件,便毅然决然辞掉了大学教授的工作,自己创业,抓住了英语教学的浪潮,创办了一家教培机构。如今已快20年,她创办的机构在全国也是数得上名号的。
    她凭什么管女儿?
    她刚刚生产完,不顾产后抑郁和丈夫偷情的打击,不顾身体的种种不适,为了让女儿能活得快乐活得有底气,就自己单枪匹马去创业。那段时间,她每天从早上六七点要一直工作到凌晨,她生产完后,腰一直不好,还得一直久站,每天夜里即使已经又累又困,但还是痛得睡不着。
    她凭什么管女儿?
    这么多年以来,江崎什么东西用的不是最好的?从最好的小学初中到最好的私教老师,从名牌衣服到十几万的首饰,为了让女儿有底气,她还给女儿置办了四五套房产,为她殚精竭虑,生怕她过得有丁点不如意。
    江文君只感到一阵难言的荒谬。
    她这二十年来用心护佑的女儿,居然问凭什么管她?
    江文君伸出左手,借着推镜框的动作隐蔽地抹了抹眼角,然后继续维持着强硬的姿态:“我是你妈,我就是得管你。”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踩到了江崎哪根神经,她冷笑了一声:“过去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怎么管过我啊,怎么这下就突然上赶着来管我了?”
    “从小学到高中,你来开过几次我的家长会?”
    “你一周待在家里的时间有超过两个小时吗?”
    “你只知道你的公司有多忙,那你知道你还有个女儿吗?”
    她的童年,是一次次辗转在亲戚家,看着亲戚的脸色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假装睡着后,又数着秒针,等待工作结束后的妈妈来接她回家。
    小孩子最是敏感,尤其能感知到自己在寄人篱下时的尴尬和不自在。
    年幼的她,不知多少次对着窗外的月亮许愿,想要让妈妈早一点来接她回家。
    她不在乎有没有芭比娃娃,她不在乎有没有漂亮精致的公主裙,她只是想有家的安全感,只是想得到母亲没有保留和条件的爱意。
    童年的脆弱,没有得到妥帖的照料。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成了刀枪不入的金石。
    江崎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自己妈妈精致冷静的侧脸。
    她带着些许蓄意,用恶毒的言语淬上毒针,缓缓开口:“你当你的江总,但麻烦不要拦着我去追求我的人生。”
    忍了忍,她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就当作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我也当作,没有你这个妈。”
    话音刚落,江文君猛地转头看她,双目圆瞪,满是受伤和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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