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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的脑子从疲倦昏沉里清醒了一点。
头胎的心理问题,一直是育儿的大问题。这并不能怪孩子‘独’‘不有爱谦让’,尤其是孩子越小,天性越未被人类社会的规则所妆点同化,本质还带着小动物一样护食,画圈占领地的本性。
对第一个孩子来说,没建立起感情的弟弟妹妹,不像亲人,更像是半路挤进来抢夺父母的‘坏人’。
而更小的孩子确实天然会占据父母更多的精力,让头胎的害怕变成现实。
姜恒没有详细与敏敏解释,弟弟是什么这个问题,以敏敏现在的脑回路,是很难理解一个抽象的还没出现的身份。姜恒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多花心思照顾陪伴敏敏,让她并不因‘弟弟’二字,产生阿玛额娘会被抢走的危机感。
她拿过一只仿照德牧做的布偶,开始用布偶跟敏敏玩躲猫猫的游戏。
果然敏敏也很快放下了那个昨儿听了许多遍的新名词。
皇上到永和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近一点了,却发现永和宫内还是静悄悄的,于嬷嬷跟在通报的太监身后拄着拐迎出来:“回万岁爷,娘娘自打回来就一直睡着。”
果然皇上摆手:“不必叫醒她了。”
方才他有事往皇后宫中去,听皇后提起了信妃精神困倦并自己大度给信妃放假之事。出了承乾宫,脚步就绕到这里来了。
后殿的垂帘都拉着,昏沉似夜。
皇上借着门透进来的半扇光,才看清床上母女俩正靠在一起睡着。姜恒侧着身子几乎将女儿整个护在怀里,看着不是多舒服的姿势,却一直未醒。
以至于皇上先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样的睡法可别是病了。
见她略微动了动却还是没醒,皇上就回头用气声问于嬷嬷:“从皇后宫里回来就一直在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皇上想了想:“去备膳吧,先摆下桌子,朕再叫她起来。”
又见秋霜还守在软屏前堵着缺口,皇上就摆手,让她也出去。
自己亲自坐在一张转椅上,堵在床沿处。
以往皇上坐着的时候,手里拿着的不是折子就是一本书,这会子光线昏昏,什么也看不了,反而给了皇上难得的空闲时间放空想事情。
看着榻上母女的睡颜,皇上不由想:上回有敏敏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那这次会是个皇子吗?
今年他四十岁,若是个皇子,哪怕他如前世一样活到五十八岁,也可以教导他长大成人,看着他娶亲生子了。
不得不说,没有教导出一个跟自己行事作风一样的皇子,也是皇上前世的遗憾之一。
但目前看来,弘历虽不像自己,却也是个颇为出色的皇子……皇上的性情原不是个举棋不定的人,但储君之事又不一样了。只看先帝爷在这上面都纠结成麻花了就可知,为君者在继承人上头,凡有选择,都要瞻前顾后的。
敏敏先醒了,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再一转头就看到阿玛坐在那里,高高兴兴就要唤他。
皇上早在女儿坐起来时,就将食指竖在唇前轻轻摇了摇,然后虚着声音道:“敏敏。”
孩子喜欢学大人,敏敏见皇上这样说话,就努力也学着气声:“阿—玛—”
皇上都要被女儿融化了,满腹心事烟消云散。
他伸出双臂,见女儿爬起来小心翼翼偶有晃动的走向自己:敏敏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就是起步刹车还不太灵,有时候惯性走起来有点停不住。
正如这会子正好刹在皇上胳膊上。
皇上把她抱在怀里,转了两圈转椅哄她玩,才停下来就听女儿问道:“阿玛,什么是弟弟?”
要是姜恒醒着,一定要感慨:孩子越大越不好哄。
再往前两三月,敏敏还能叫半块点心就哄得忘记了烤肉这件事,非得再闻见烤肉才能想起了。可现在,方才她拿布偶岔过去的话,敏敏睡了一觉还记得,甚至还知道换个人问。
皇上没有姜恒这么多关于儿童心理学的担忧,也是这个时代独生子才是稀罕物,孩子都被默认为天生就会跟兄弟姐妹相处。
所以皇上毫无障碍回答道:“弟弟就是跟你四哥五哥一样的男孩。”
敏敏对哥哥们是有印象的,于是很快接受了这个答案:“跟哥哥一样,跟我不一样?”
皇上点头认同女儿:“对,跟敏敏不一样。阿玛只会抱敏敏,不会抱弟弟。”
话音刚落,就听床上一声轻笑。
姜恒睁开眼就听见皇上这句话,不由就笑了。
其实原本礼记里‘抱孙不抱子’这话,原只是祭祀时的一种规矩,“尸必以孙不以子”,说白了是让孙子而不让儿子装尸的意思。
但漫长演变下来,民间也传开了这句话后,倒是字面意思用的更多些,变成了隔代亲的一种表现。
尤其是大清的规矩,从先帝爷手里定下的虎爹鸡娃式教育模板,对儿子那是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严格。
皇上见她醒了,就笑道:“起来吧,朕陪你用点东西,下晌或是看书,或是与人说说话解闷,别再这样睡了,仔细走了困,夜里睡不着倒是伤肝络。”说着轻轻放下女儿,一只腿屈在床上,探身过来扶她起身。
敏敏睡的床硬,姜恒又一直侧着睡,觉得脖子和肩膀有点酸,起身就动了动。
皇上见了又有话嘱咐:“便是歇着,也要回自家床上去好生睡,这样睡岂不是伤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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