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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的春蛰和秋霜齐齐停了抹药的动作,秋霜一把拉起被褥,盖住了姜鸾柔白的背。
姜鸾更惦记的是随笔卷轴,急忙卷了往瓷枕后头塞。
下一刻,沉着的嗓音果然在挂着缎幔的木隔断外响起,“臣裴显,求见殿下。敢问殿下起身了没有。”
春蛰气得发蒙,压低嗓音骂,“明知故问!”
姜鸾倒顺着春蛰的话仔细想了想,“慢着,他还不见得清楚昨晚的事。——你们帮我把被子再往上拉一拉,仔细盖好了。”
秋霜听她的意思,身上盖床被子就要见客,震惊了,
“殿下,衣裳!”
姜鸾刚才趴着全身抹药,身上……什么也没穿。
姜鸾艰难地翻了个身,从趴着的姿势换成坐着,往床头一靠,她是真不在乎。
“动一动就疼得要死。不穿了。你们把被子替我仔细掖好了。”
裴显通禀进来寝间时,迎面见姜鸾靠坐在床头。
皇太女病倒的消息已经在东宫传开了。据说是昨夜在御花园里受了风,身子不大舒坦。
她看起来气色确实不大好,脸色苍白,缺乏血色,浓黑的长发披散垂到了腰下,身上密密实实裹着正红色软衾被。
春蛰和秋霜合力搬来胡床,远远地搁在卧床斜对面的靠墙边,出去了。
给他们留下单独交谈的地方。
裴显注意到,两位亲信女官出去时,秋霜性情稳重,今日只是不苟言笑,春蛰性情跳脱些,出去时也跟夏至一般无二,狠狠剜了他一眼,仿佛他昨夜出去拆了她们的家。
裴显:“……”
若有所思的目光转回床头。
放下一半遮挡的浅朱色帷帐里,姜鸾看起来一副虚弱模样,果然像是病了。
开口时的声音也和往常的温软轻柔不一样,有点哑。像是整夜没喝水,口渴的模样。
姜鸾也确实在催促他,“渴了,靠窗的茶几上有茶壶和杯子,替我倒盏茶润润嗓子。”
裴显即刻起身,过去窗边倒了杯温茶,捧在手里,按规矩停在床边两步外。
他个头高,眼睛利,从高处往下看,一眼就瞧出不对劲的地方。
修长纤细的颈项,从小巧的下颌处往下延伸,露出一小截白皙肌肤。虽说下面严严实实地被朱色衾被盖住了,乍看之下并无不对,但衣裳总是有衣领,姜鸾不止没穿会客的大衣裳,她看起来……不像是穿了衣裳的样子。
裴显收回目光。
他一路过来,都在想昨夜记忆里不寻常的空白。
他酒量极好,三壶酒都喝不醉,何况区区三杯。
他反复回忆着昨夜似真又似幻的美梦,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千尺,他捧着茶盏,心里回想着自己手肘压着的粉色肚兜。
摸起来柔滑,像是上好的杭绸贡缎,寻常宫人就算能绣出精细针线,难道有资格用这么好的绸缎?
宫廷里吃穿用度的细微事,他估不准。他的心里升起了大胆逾越的揣测,但他举不出证据,不能擅自开口。
表层微荡涟漪的深潭之下,早已升起了排山倒海的巨涛。
他捧着茶盏,盯着大红衾被遮盖的后颈处,那里有一处微小的空隙,随着姜鸾的呼吸起伏,露出的一点点雪白肤色。
昨夜的筹划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自己会醉倒在卷云殿,又做了整夜的春梦,必定是误用了给谢澜的药。
步步筹划,步步顺利,谢澜都已经被领进了卷云殿。最后到底是哪一步的筹划出了错。
东宫准备的两壶美酒,薛夺亲自盯着送来的,是两壶酒里都下了药,还有只有他的酒壶里下了药?
是只有他一人中了药,还是两人都中了药?
环环相扣、不会出错的筹划出了错。中间那么环节,那么多人经手。
是药无意中撒了?酒被人替换了?谢澜提前察觉了?是意外还是……
“在我床边发什么愣,裴中书。”姜鸾不满地仰头,“我的茶。”
裴显没做声,把胡床从旁边捞过来,坐在床边,把茶盏递去姜鸾的唇边,“殿下请用。”
姜鸾喝茶的时候起身凑近了茶盏,其实是很细微的动作,下唇距离茶盏只差半指宽,她下意识的迎了上去。
果然很渴了,温茶入了喉咙,喝得畅快。
裴显坐在床边,就在她细微地扬起身子迎上去喝茶的那个瞬间,眼风掠过肩颈下方,在朱色厚被子的空隙里,看到了后背的小片白玉色肌肤。
肌肤雪白,肩胛处一个极为显眼的牙印。牙印咬得重,边缘处泛了青。
看到牙印的时候,托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茶水倾倒得多了点。
姜鸾被呛了下,咳嗽起来。背后露出的肌肤更多了。
她的被子下面根本没穿衣。
裴显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书画古琴,右手稳稳地托着茶盏,左手在衣袖里攥紧了。
她肩胛处雪白肌肤留下的牙印,究竟是他的……还是谢澜的!
姜鸾喝好了温茶,满意地靠回去。其实她没怎么动,往后靠两寸就是床头木板。
“说吧,裴中书急着见我有什么事。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和人对峙,最不能露怯,姜鸾知道这个道理,裴显一大早的来者不善,她这边索性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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