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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宴了。当时在山里一口应承下来,戴三十天的铁疙瘩, 结果除夕和初一都在三十天里头!”
姜鸾开竹弓射出一箭,对旁边的淳于闲说, “初一有元旦大朝会, 那么多眼睛盯着姜氏皇家的脸面, 怎么能戴着铁疙瘩去。”
“还有除夕宴,整晚上都会举杯敬酒, 一抬手,铁护腕从袖子里露出来了, 叫除夕宴的宗亲们和朝廷重臣们全瞧见。”
姜鸾数着步子过去捡竹箭。心情不好, 竹箭射得格外远, 居然射出了七十步,把校场沙地踩出了整圈的脚印。
淳于闲理智地建议, “私下里的约定,不算什么大事。殿下找一趟裴中书,和他说好了,除夕和初一两天不戴, 往后顺延二日即可。”
姜鸾呸了一声, “才不去找他!”
其实淳于闲的建议是个好建议。
做起来也并不难。
怎奈何姜鸾不肯去找人。
姜鸾觉得自己这回没做什么,是对方故意挑衅在先,她不肯先低头。
就这么拖延了几天, 眼看着日子进了大年二十九, 除夕就要到了。
工部派了人来, 小心翼翼说今夜御花园试亮灯,请皇太女移步观赏新建好的鳌山。
姜鸾对工部这回的识趣很满意。
约好了时间,等宫门下钥、宫里亮灯后,把东宫臣属全带着,苑嬷嬷等随身亲信也都带着,就连大白小白都带上了,带了果子酒,手鼓,琵琶,连跳舞的毡毯都戴上了,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往御花园方向去赏灯。
快要过年了,宫里四处张灯结彩,虽说用得是内库里的陈年红绢宫灯,欢庆的气氛同样不少。
众人看灯的兴致都很高昂,一路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地踏进御花园的垂花拱门,看清了精巧绚丽、晶莹璀璨的大片鳌山——旁边站的人。
瞬间都哑了。
和东宫皇太女最近不和的某位政事堂重臣,此刻在工部侍郎的陪伴下,也在看灯。
工部左右两个侍郎,应侍郎的‘飞天彩凤’拍错了马屁,十月里被停职待查,今晚来的是胡侍郎。
胡侍郎擦着额头冷汗,赔笑着奉上这次搭建鳌山的账目明细,小心翼翼地表明功绩:
“工匠们加班加点,日夜赶工,有不少关键处一次搭建而成,因此节省了许多不必要的开支。从东宫支取的三千两银并未用完,账上尚有剩余二百余两。”
裴显背手立在巨大的鳌山灯群下,颀长身影拉出长影,从远处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全程一言不发地听完,最后微微颔首,吐出两个字:“不错。”
当场应允下去,把账上剩余的二百两银赏赐给这次日夜赶工的百余名工匠,以及工部参与修建鳌山的十数名官员。另外赐下了酒肉宴席给工部监工官员。
胡侍郎激动地连连作揖不止,“下官等职责所在,应当的,应当的!”
姜鸾的脚步停在垂花拱门边,从头看到尾,琢磨了一下,怀疑地问淳于闲,
“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呢?拨给工部修鳌山的银两都是东宫出的钱,账上剩余的二百两银是我的吧?裴中书就说了句‘不错’,把我的钱赏赐下去了,光明正大地拿我的钱做了人情,不来问我一句?”
淳于闲咳了声,无话可说。
他掌着东宫账簿,自家主上和裴中书两边的钱财来往,从来都是算不清的糊涂账。
他含蓄地道,“殿下感觉不妥的话,不如过去说道说道?”
姜鸾怒呸了声:“二百两银子也值得我先开口?”
姜鸾还没过去,裴显已经发觉了御花园门边挤挤挨挨站着的数十人。
他站在明亮的鳌山灯下,长身鹤立,往御花园拱门边扫过来一眼,视线凝在姜鸾身上,打了个转。
姜鸾哼了声,率先把头扭开了。
对面的人却不像最近碰面那样,若无其事地迈步走远。
那道视线还是盯着拱门这边,扫过姜鸾身侧左右站着的谢澜和淳于闲,又往她身后瞄,锐利地盯了眼抱着琵琶的大白,穿着胡服舞衣的小白。
他和身侧的工部胡侍郎低声说了几句,缓步走近。
大白和小白同时瑟缩了一下,往姜鸾身后的影子里躲。
他什么都没做,就叫大白小白两个吓破了胆,今晚注定不能尽兴歌舞了,姜鸾无趣地挥挥手,
“今晚不用你们两个了,回去歇着吧。”
她摸了下手腕沉甸甸的铁护腕,又对几个东宫属臣和亲信女官们说,“鳌山亮灯了,你们不必跟着我,随意走动看看。”
环绕着她的诸人都行礼散去,只有姜鸾原地站着不动,冷眼瞧着裴显带着工部侍郎缓步走近,按照觐见礼节向她行礼。
姜鸾瞧着稀罕。
多少天了,宫里撞见面时眼风一扫,互相不搭理,他步子大,几步便擦身走过去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居然主动过来行礼了。
旁边还有个工部胡侍郎在场,她极冷淡地颔首还礼,“裴中书客气。免礼吧。”
当先往亮灯的鳌山方向走。
走动时手腕坠在身侧,宫装广袖都不怎么摇晃。
裴显一眼便看出了异样。
两人前后跟着,彼此都不说话,姜鸾眼风都没往后望一个,寂静无声地走出了百来步,直到了鳌山下,还是官场难得一见的冷场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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