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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嘉听在场一位看守贺兰雍的侍卫所描述,贺兰雍当时根本没看曹端一眼,提起曹端衣领就往地上重重一摔。
曹端差点血溅当场。
虽然没有血溅当场,但也当场昏迷了。
大夫来看过之后说,曹端不小心摔到了脑子,能不能醒来就看运气了。
醒不来就准备后事吧。
裴明嘉端了一碗火腿鸽子汤给曹舒青送过去,同为女人,她还是很同情曹舒青的,如果曹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曹舒青就太惨了。
“曹姑娘,喝一点汤吧,药马上就熬好了,曹端喝了就没事了。”她安慰道。
此刻床上的曹端小脸煞白,牙关紧咬,一双浅浅的琥珀色的眸子也紧闭着。
裴明嘉想了想,这才后知后觉,贺兰雍的眼睛也是这种颜色。
曹舒青到底听了她的劝,端起汤水来喝了几口,等她放下碗,又用哑到不成样子的嗓音和裴明嘉道:“贺兰雍在哪里?不要让他过来!”
“不过来不过来,他不过来,”裴明嘉连忙道,“他是侯爷放在府上的俘虏,这会儿正关着呢!”
这倒也是实话,贺兰雍一般确实出不来,起码不能在主院这么大剌剌露面。
裴明嘉把曹舒青母子放到主院来也是这么个用意,让贺兰雍不能随意来打扰他们。
裴明嘉不知道贺兰雍眼下会是个什么想头,大概有点大喜大悲,旧爱给自己生了个孩子,但是孩子很可能要被自己摔死了。
大概是喝了热汤,曹舒青脸色稍稍好了一些,眼里也有了些神采,不再像方才一样呆呆的。
裴明嘉思忖片刻,觉得也不好一句不问,否则该如何调停。
她斟酌着慢慢问道:“曹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呀?”
裴明嘉倒也没指望曹舒青会说,隔了许久之后,才听曹舒青说:“没怎么,曹端确实是贺兰雍的儿子。”
她狠狠一咬牙:“他活该。”
曹舒青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却说得很清楚,裴明嘉听得也很清楚。
当初曹舒青被掳去北戎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受尽了□□,当然那时也不止她,还有其他几名和她一起的女子,有些不久后就死了,有些和她一样还活着。
先前几个人一碰面时还互相鼓励着活下去,即便北戎人对她们的摧残再深,她们总存着有朝一日要回去的希冀。
但后来,有一位姑娘实在受不住自杀了,大概是她的死给了人启发,隔了几天又有一个也跟着自杀了。
曹舒青本就觉得屈辱至极,再加上北戎人实在暴虐,每回一群人都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便也渐渐没了活下去的意志。
一天夜里,曹舒青到了平时劳作的马厩里,她身上也没利器,只能解下腰带,把自己直接吊死在马厩里了事。
曹舒青连死前都是绝望的,因为她不知道北戎人会把她的尸身拿来做什么。
但是她到底也没死成。
她被夜里正好睡不着,到处晃荡的贺兰雍救下了。
贺兰雍把已经窒息昏迷的曹舒青带了回去,并让她留下来做了自己的侍妾。
但贺兰雍此人脾性又有些古怪,他原也不是一个姬妾都没有的人,恰恰相反,除了还未娶正妃,他该有的一个都不少。
他却偏偏没动曹舒青。
期间又大概过了三两年的样子,这当中二人是如何相处的,曹舒青倒没有再和裴明嘉细说,裴明嘉便也没有细问,但是端看曹舒青这冷然的性子,家中为北戎所戕害,自己又是受了北戎人很长一段时间的摧残的,会对贺兰雍有好脸色才怪。
时间一眨便到了李晏出现,北戎被他打得连连吃败仗,不得不先求和以休养生息。
李晏没有对北戎赶尽杀绝,他同意了北戎的示好求和,但却向北戎提出了几个要求,把这些年从大周掳走的人畜财物粮食尽数归还,若还不上,便折成银钱还回来,大周自会把这笔钱一一还给苦主。
曹舒青既没死,自然也在回大周的名单之中。
然而她的身份却又和其他奴隶不同,她已经是贺兰雍的侍妾,且好几年了。
再回去的前一天晚上,贺兰雍亲自到了曹舒青的房里,问她到底想不想走。
曹舒青告诉他,不。
贺兰雍大概是以为这几年终于捂热了曹舒青的心,便直接一点都没有设防。
两人过了一晚,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曹舒青捅了贺兰雍一刀。
她自小便与诗书为伴,从没捅过人,更没杀过人,一刀子扎进去自然是准头和力度都不够的,根本杀不死贺兰雍。
她以为贺兰雍会把她杀了,但贺兰雍却眼睁睁看着她跑走了。
曹舒青一路跑到了回归大周的队伍里,直到回到家中,看到这几年眼睛都快哭瞎的母亲,这才回过神来。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会好过起来,曹舒青原本定了亲的婆家也丝毫没有责怪嫌弃她,照旧愿意择了良辰吉日迎娶她,可就在曹舒青准备嫁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之后的事情,就和坊间所流传的那样一般无二,曹舒青亲自上门去退了亲,所有人也知道她怀了北戎人的孽种,名声直接臭大街。
裴明嘉听完,一时也没有做声。
对于这样的事,既有国仇家恨又有私情私欲,局外人最不好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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