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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快过巳时,碧芜本打算午膳后回宫去,醒来才知,宫里来人传了成则帝的话,说她难得回娘家,可多待一会儿再回去,不必着急。
    碧芜便也放心地在安国公府用了晚膳,又坐了一小会儿,才赶着宫门下钥前回了宫。
    马车颠簸,旭儿半途就枕在她的膝上睡着了,碧芜让旭儿的贴身内侍孟九抱着自家小主子回了寝殿,自己则回了裕宁宫。
    正殿燃着昏暗的烛火,碧芜方踏进去,便嗅到一股幽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向来是不燃香的,不由得疑惑地看向守在殿门口的小宫婢,“这是什么香?”
    那小宫婢恭恭敬敬答:“回皇后娘娘,这是陛下特意命人送来的香,说是有安神之效。”
    她顿了顿,往殿内瞥了一眼,压低声儿道:“娘娘,陛下在里头呢。”
    碧芜愣了一瞬,轻轻颔首,提步往殿内而去。银铃银钩都是极有眼色的丫头,听说成则帝在里头,并未跟着进去,而是在碧芜入内后,抬手掩了殿门。
    外殿几乎没有点灯,只有幽幽的光亮自内殿透出来,见里头没有动静,碧芜蹑手蹑脚地进去一瞧,果见成则帝正在床榻上睡着呢。
    碧芜在榻边坐下,便见男人双眸紧闭,暖色的烛光映在他的俊朗优越的面容上,却是掩不住他略有些苍白的面色。
    即便睡着,他的一双剑眉仍是蹙得紧,好似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愁绪。碧芜忍不住抬手落在他的眉间,欲抚平他蹙起的眉头,却见那薄薄的眼皮微掀,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向她。
    “回来了?”成则帝语气平静,好似她不过出去洗漱更衣了一趟而已。
    “嗯,臣妾回来了。”碧芜低声问,“殿下怎的睡在这儿?”
    成则帝坐起身,眸色温柔,“朕想皇后了,在乾云殿横竖睡不着,便来了皇后这里。”
    碧芜闻言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多日头一次同他打趣,“臣妾不过走了两日,也不是两年。陛下便想臣妾了?那臣妾往后是一刻也不能离陛下的了。”
    男人不答,只跟着薄唇抿了抿,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好似默认了她的话,碧芜心下微微一动,然瞥见他苍白的脸,顿时担忧道:“陛下面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适?”
    成则帝摇了摇头,“或是昨日睡在这儿,没命宫人燃炭炉,受凉了吧。”
    碧芜秀眉微蹙,可她看他的样子,怎也不像仅仅只是受了凉,她正欲开口提议请个太医来瞧瞧,身子便骤然被男人搂在了怀里,“朕有些累,阿芜陪朕睡一会儿吧。”
    他低沉的声儿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碧芜抬手攀住他的背脊,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低低“嗯”了一声。
    她褪了鞋袜和外袍,甫一钻进衾被里,便被男人揽住了腰肢,贴在了男人坚实的胸膛上。
    温暖又让她格外心安。
    虽方才说了调侃他的话,但碧芜知晓,其实她也是有些想他的,她大可以在安国公府再多待一会儿,可想到正值新年,她和旭儿都不在,他一人在宫里终究寂寞了些,用了晚膳,同祖母告了一声,就匆匆赶了回来。
    她忍不住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贪恋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青松香,少顷,缓缓道:“陛下可知,为何臣妾一直不愿承认旭儿是您的孩子吗?”
    成则帝稍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会主动与他说起这个,他心下不免有些惊喜,但还是假装淡然地从鼻尖发出一个低低的“嗯”字。
    碧芜朱唇轻咬,斟酌半晌道:“臣妾在梅园那夜后不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您登基后,旭儿成了太子,教人下毒毒死了,就死在臣妾怀里。”
    虽只是将前世简略地复述出来,可想到那副场景,碧芜仍是忍不住喉间一哽,“那个梦太真了,臣妾真的很害怕……所以看到陛下,才会生出要逃跑的想法,甚至在被陛下发现臣妾有孕后,才会编造出那样一个故事……”
    说着说着她声儿不禁喑哑起来,男人抱着她的手臂亦拢紧了几分。
    见他久久不出声,碧芜一颗心提了提,问:“陛下不信吗?”
    “信,朕信。”成则帝稍稍放开她,眸色坚定道,“不论阿芜说什么,朕都会信!”
    不论她说她是因为梦才会这般,还是那个故事是她编造,根本没有所谓的孩子她爹,他都会毫无犹豫地相信。
    因他想相信,“孩子爹”是她杜撰,她也压根没有什么放在心上的男人。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
    听着他斩钉截铁地说着这话,看着他眸中的真挚,碧芜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联想到前世之事,她忍不住双眸一热。
    前世,他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便是“你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兴许他期盼她说的就是旭儿的事,是她就是旭儿生母这件事,可她从来没勇气说出口,因她很害怕,害怕他不会相信这么荒诞的话。
    她从来是不信他的,更不信自己,不信这张毁了容的脸会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分毫真心。
    甚至于他曾说过的“阿芜,朕心悦你”那些话,都被她尽数当作情浓时男人的谎言一笑而过,从未放在心上。
    可或许,当初她试着说出真相,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碧芜抬眸看向他,发现男人也在看自己,渐渐升温的衾被,恰若男人愈发灼热的眼眸,让碧芜也忍不住生了几分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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