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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如此清醒,理智,甚至关心起他的身体,要他休息。
    不,不!这不是他认识的兰佩。
    她定是换了种方式锉磨他,有意用这样的相敬如宾来怄他,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因为恨他,怨他。
    他慌张将她拦住,一把打横自身后抱住她,重又将她放回床上。他替她盖好衾被,无助的脸对上她空洞洞的眼,焦急地朝她脸上喷吐灼热的气息:蓁蓁,你哭出来,你打我,你骂我,你怎样对我都好,我知你心中难受,你发泄出来,你别这样,好不好?
    兰佩刚刚强撑着起来,头仍是晕得厉害,被他这样一翻,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半天才从好几张脸,渐渐聚成了一张。
    她一时有些愣神,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三月不见,又被腥风血雨雕刻出些许浅浅细纹。
    他练兵,他筑城,他南征北战,他大概这三个月间一刻也不曾停歇。
    如今他拼命赶来了,她又有什么理由对他发泄?
    难道不是应该如父亲所说的,她要知足长乐吗?
    她定定看着他,抬手,轻抚他额间眉角细纹,良久,忽而淡淡道:我真的无事,你勿要多想。人死不能复生,父亲既已去了,我如今能做的,唯有尽完这最后的孝道,之后,好好地活下去。
    她说得一字一句,如同没有感情的木胎泥塑,说完,她轻轻推开他,仍是执着地从床上起身,系上首绖,缓缓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2.0版本的兰佩升级中
    冒顿:不要,还我1.0版本的那个。。
    第82章
    齐衰肥大,罩在兰佩身上,更衬得她瘦弱的背影摇摇欲坠,她轻托鼓起的肚子,安抚地摸了摸正在里面拳打脚踢的孩子,落地的脚步蹒跚,人影慢慢晃到了廊外昏黄的灯影下。
    倏地,刚还在屋里的那个人转眼已飞奔而至,卷着一阵寒风,堵住她的前路,高大的身影罩下来,地上娇小的影瞬间被吞噬,双影叠到了一处。
    兰佩幽幽抬眼,看向冒顿阴沉的脸色,轻叹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无奈,道:大王还有事?
    冒顿不自觉地又朝前迈了一步,身子几乎就要碰到她凸起的肚子,拉住她的手,语气几近恳求:兰佩!前厅的事,有我,你如今的身子实在经不住这般苦熬,右贤王若在天有灵,也定不愿见你这般折磨自己,算我求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事,明日再计,可好?
    兰佩极少听他这般连名带姓叫自己,心头一缩,眼里回过些神来,半晌,幽幽吐了句:我睡不着......
    这一日下来,她真的已是困极累极,可脑子却异常清醒,好似故意与她作对,偏要她醒着,时时刻刻叫她想起父亲已经不在的事实,叫她即便闭目,也根本无法入睡。
    与其这样干耗,还不如去前厅再多陪陪父亲,毕竟再过几日,待到父亲出殡,就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了。
    见她语气略有缓和,冒顿的面色也柔和下来,指腹反复摩挲着她柴瘦的手背,跟哄孩子似地,哄她: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睡着,待你睡了,我就去前厅替你守夜,可好?
    兰佩紧咬下唇,一个好字就在嘴边,却半天也吐不出来。
    冒顿见她睫羽如鸦,在眼下扫两排淡淡青影,心中虽心疼又焦急,却没有催她,似是要将这辈子的耐心用尽,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她的答复。
    这边正僵着,忽又听得廊上自前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兰佩蓦地抬眼,循声看去,看到了哥哥兰儋。
    兰儋显然刚从战场上下来,听说了父亲中箭身亡的消息,匆忙奔回家来,一身重甲之外披着没有缝边的斩衰,一脸的泥沙血迹还未来得及洗净,又覆一层湿泪。
    蓁蓁!
    兰儋口中叫着妹妹的小名,暗哑撕裂的嗓音带着哽咽的哭腔,待走近了才发现大单于正站在兰佩身旁,慌忙又哭着改口叫她:大阏氏......
    冒顿刚略展平的眉头,瞬间又蹙紧,这个兰儋,是当真不知大阏氏如今需要休息,再经不住任何刺激了吗,这般模样冲过来,徒惹兰佩伤心,要不是念他突然丧父,心情哀恸可以理解,他早就将兰儋丢出去了。
    兰儋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赶紧用手胡乱擦了两把眼泪,朝冒顿行过礼,才问兰佩:你还好吧?
    兰佩看着自己的哥哥,几个月不见,好像身量又高大了些,与冒顿站在一处,虽不及他魁伟,没有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从此往后,他就是整个兰族的族长了,就要接过父亲的令牌,扛起兰族的整片天了。
    兰佩胸腔一阵酸胀,干涩的眼眶瞬间起了层水雾。她微微抬颌,倔强地咽下苦涩的泪水,唇角试图弯了弯,勉强对他扯出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安慰他道:我无事。
    兰儋一想到自己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眼泪便忍不住又要往外冒,他回来已在前厅给父亲燃了香,磕了头,听说兰佩刚晕了过去,又急匆匆赶到后院来看她,如今见她已经醒来,且大单于也在身边,便放了心,说:你且安心休息,我去前厅守着,有什么事我再来找你商议。
    兰佩这次没有犹豫,回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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