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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芝知道,他这是不放心自己,怕她在去东胡之前出什么意外,要亲自看着她。
    其实他多虑了,他不知道,比起怕死,她其实更怕他......
    ......
    翌日,乞伏被唤入金帐,得知大单于已经同意东胡王的请求,愿赠新婚不久的二阏氏与东胡王。
    乞伏没想到此事竟能办得如此顺利,整个人飘飘然还以为是在梦中,赶紧献上那匹紫貂皮,以表谢意。
    冒顿欣然接过,以酒肉款待,胡笳乐起,鼓声三击为度,柘枝舞妓衣五色罗衫,胡帽银带,回旋柘枝,乞伏一双老眼看得发直,金帐内一派喜悦祥和。
    然而距离金帐不远的喜帐之中,却是愁云惨雾,哭声不断。
    眼看女儿即将远赴东胡,绛宾原本打算过来劝劝妻女,谁知雕陶一边嚎啕,一边指着他骂,他自知对不住女儿,也不回嘴,雕陶骂得更凶,连老畜生,没人性,不得好死这样的话都骂了出来,绛宾实在听不下去,只得悻悻地离开了女儿的毡帐。
    绛宾走后,雕陶渐渐止住哭喊,哽咽着安抚女儿:你放心,母阏氏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接你回来。你呼衍黎姑母在那,也算有个照应。我会写封信给她,请她多多照拂。你若是在那受了委屈,就让姑母替你做主!
    哲芝为使母阏氏放心,全都应下,并未表现出半点不满和抗争。
    这让雕陶更为心疼和恼火,她不敢置喙大单于,便将这满腔怒火发泄到兰佩身上。
    她本来就不喜那孩子,和她那个来自中原的娘一样,都是狐媚子,仗着一张脸生得好,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这次要不是兰佩怀有孕,哲芝也不会被送走。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替自己的女儿鸣不平,原本就狭隘悭吝的心开始扭曲,嫉妒忿恨犹如草场上燎原的火,越烧越旺。她咬牙暗下诅咒,哼,她的女儿被送去东胡,她兰佩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第65章
    兰佩是在三日后,哲芝坐上那辆远赴东胡的马车,辚辚车辙压着她前世曾走过的路一去不返时,才知此事已经尘埃落定。
    夜暮深沉,她斜倚榻上,喝着鞠婼阿姆亲自煎好送来的安胎药,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事已至此,她如今只有默默为哲芝祈祷,希望她能坚强地活下去,直到冒顿杀入东胡王庭的那一天。
    这边想得入神,不曾留意有人已经走到榻边,抽走她手里的药盏,用绢帕轻轻替她擦拭唇角,问她:想什么呢?
    兰佩抬眸,对上冒顿带笑的眼。不知怎的,此刻看他这样对着自己笑,心中竟倏地升起一种异样之感。
    这个男人,终究还是生性薄凉,恩宠了月余的阏氏前脚刚被送走,他便挂上一脸笑容,出现在她面前。
    若是被哲芝知道,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冒顿见她兀自发愣,也不追问,伸出食指在她的鼻尖上轻刮了一下,宠溺道:金帐还有些事,你先睡,等我忙完便回。
    说完,又起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银帐。
    兰佩的脸上残留着他的气息,那熟悉的,只属于他特有的强势而又温柔的气息。她缓缓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今晚起,他又要回银帐宿了,近两个月后,这张她几乎已经习惯一个人睡的床榻上,又将被他占据另一半。
    看他这些日对自己的态度,许是因为孩子的关系,重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恩宠有加,恨不能将单于庭里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拿来给她,平日里就算在金帐里忙,也不时回来看她,每日三餐必陪她一起用,看着她吃完才走。
    天天被他盯着用膳,这边还没适应,时隔两月后又要和他同床共枕,兰佩不禁扶额,不知要如何面对。
    冒顿走后,小狄进帐伺候她睡下,许是知道大单于今晚要回,她没将帐内的灯火灭尽,于几案上留了盏微弱的油灯,兰佩没说什么,睁眼看着那灯影摇曳,静静听着帐外声响,迟迟不能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那万籁阒静之中,传来一阵熟悉而又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起一落间,显露出迈步之人的急切。
    是他回来了。
    兰佩倏地闭眼,将平躺的身子朝里侧去,他的动作虽轻,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所发出的声音,无一遗漏的传入她耳,她清楚地知道,他脱去带扣,夹袍、褶袴、皮靴,去浴帐洗漱,不多时回来,仅披一件绣绨长袍,上榻在她身侧躺下,许是怕热,又或是怕惊扰到她,他睡下后并未拉扯锦被,一直呈同一个姿势不动,呼吸声轻微,鼻息间带着浅浅酒气。
    就连那个姿势,兰佩也能感受到,是面朝向她,肘枕在颈窝下侧卧,甚至她还猜到,他此刻正睁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她便在他这般无声的注视下如芒在背,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良久,听见他悠长地叹了口气,将身子平躺,呼吸声也渐渐沉缓下来,似是睡了。
    兰佩僵硬的身子压着半条胳膊,又酸又麻,此刻才得以稍事放松,将胳膊从身下挪移出来,也微微放平了身子,不敢转头,只用余光觑了眼身侧那人,见他睡得沉稳,这才阖上眼,放心去睡。
    许是多日一人霸着这床睡惯了,夜里睡意深沉间,兰佩一个翻身,便撞上身侧那堵山墙,起先她还勉强能让自己在碰到他的一瞬退缩回去,后来睡得迷瞪,撞上便就撞上了,再后来,睡得失了意识,只顾舒服,大喇喇地将胳膊和腿都架到了那人身上,脸也埋在那人臂弯里,嘟起小嘴吹着呼噜,睡得甚是香甜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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