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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持婚仪的这几日,制衣坊的管事阿姆曾来回禀婚服已经备妥,问她何时方便试衣,兰佩见是前次筹办大婚时替她量体裁衣的老人,便只定了个试衣的日子,之后便没再过问此事。
    如今看来,她不上心过问,自会有人会替她上心。
    小女见过大阏氏、二阏氏、雕陶阏氏、乌日苏小王。
    兰佩迅速从婚服上收回视线,叩首向帐中几位长辈和小王行礼。
    快坐吧!
    呼衍黎面色阴沉不语,雕陶阏氏只是微微点头,唯有伊丹珠热情张罗,伸手邀她在自己身侧坐下。
    婚礼的事,筹办的都还顺利吧?!
    见她坐定,伊丹珠一边问话,一边瞥了向她面前的案几,随她一同进帐的阿其格顺势端起案上的青铜酒斛,替她满上。
    回二阏氏的话,都还顺利。
    兰佩眼眸微垂,盯着酒斛中微微晃动的半透明液体,没有立时举杯。
    伊丹珠笑道:你与冒顿的婚事定得实在匆忙,你的母阏氏又走的早,家里剩下的两个大男人惯是在外征战的,哪里想得全小女儿家的心事,你若是在婚事上有什么为难,可千万不要见外,伊丹珠看了看左右脸色,又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定会为你做主!
    兰佩作势起身,行礼,恭敬道:劳各位长辈挂心,兰佩感激不尽。
    快坐快坐!伊丹珠盯着兰佩细看了一阵,轻叹一道:哎,说到底,还是我儿福薄,高攀不上右贤王这门亲!
    兰佩听出伊丹珠话里有话,还未来得及辩解,乌日苏已先一步开口:母阏氏此言差矣,儿子能有此贤嫂,又怎会是福薄之人!
    兰佩从他话音的不甘和狂妄之中,几乎可以猜想到在乌日苏的计划里,自己与冒顿成婚后不久,无权无势的冒顿将会如一只蚂蚁般被身为太子的乌日苏碾压至死,而她自己,按照匈奴兄死,弟可妻其妻的风俗,终逃不过成为乌日苏阏氏的命运。
    而这一切,都将得到头曼的默许。
    只可惜真正的匈奴王,又怎可能允许这样一幕的发生?!
    兰佩冷冷抬眼,对上乌日苏因思虑过甚而深凹的眼眶,紧抿双唇不发一言,倒是雕陶阏氏噗嗤笑出了声,打破帐中暗涌的恩怨纠葛。
    什么福厚福薄的,尽说些没用的,今日本是为兰佩道喜的,来,喝酒,都喝酒!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莫不讪笑着举起面前的酒杯,意思着喝上一口。
    酒很快又被满上,进帐到现在一直未曾开口的呼衍黎瞥了眼施枷上的婚服,转而看向兰佩,缓缓沉声道:只是委屈了你,婚服还是上次置备的那身,一是因为时间紧,赶工出来的活计未必有它好,二是你如今嫁与冒顿,已不再是太子大阏氏,这件婚服与礼制相合,不再另做,也能替你留个简省的美名。
    她这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一箭双雕,既可让兰佩心甘情愿地穿旧衣行新婚之礼,又点醒她太子大阏氏到目前为止,始终只有呼衍乐一人。
    旁人或许不知,但呼衍黎自始至终都知道呼衍乐嫁给冒顿后所受的委屈,原先她顾及冒顿的太子之位,一心想让呼衍乐忍一时之苦,熬得出头那日,谁知太阳神无眼,呼衍乐惨遭横祸,死得蹊跷,而她的夫君却在自己的大阏氏新丧未满之时,便急着放弃太子之位另娶,最可恨的是那昏了头的大单于头曼,只顾着自己那点可笑可悲的私心,竟答应了!
    这让呼衍部脸面何存!
    如今,为了替自己的侄女报仇,更是为了替呼衍部争回颜面,她不惜放下身段,与平日里最不屑的伊丹珠结盟。
    她呼衍黎倒要看看,愚蠢透顶的冒顿为了眼前这个女人放弃太子之位后还能活过几日,而为了能和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惜替呼衍乐之死做伪证的兰佩又能逍遥多久!
    兰佩知道呼衍黎不喜自己,而以她现下的身份处境,全然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不禁喏喏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大阏氏的恭敬。
    这二人的恩怨,伊丹珠只当不知,端一脸笑意盈盈,张罗众人连连举杯。
    不知不觉间,众人又是几杯烈酒下肚,兰佩知这一帐的人齐齐聚着邀她前来,绝不是举举酒杯叙叙闲话这么简单,不免留了个心眼,杯里的酒只在口中过一下,便以袖遮挡,尽数吐了。
    听制衣坊的婆姆说,你到现在还没试过这婚服呢吧!虽说不用另做,可这大半年间你身受重伤,轻减了不少,衣服若是宽了不合身,该做的改动还是不能省的,今日既然大家都在,你何不现在就去试试,也好叫我们都帮你看看,哪有不合适的地方,着他们尽快去改。
    伊丹珠说着已取下婚服,全然不顾兰佩是否愿意,于众目睽睽下将婚服塞进她怀里,又朝站在一旁的小狄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伺候你主子更衣!
    小狄如同受惊的兔子,吓得全身都在止不住地抖,兰佩忍下心中怒意,抓住小狄的手,佯装不胜酒力,摇摆站起身说:谢过二阏氏,小女在您的寝帐更衣,多有不便,还是将这婚服取回,仔细试过后,若有改动,再着制衣坊修改吧。
    伊丹珠丹凤眼一凛,酸道:哟,有什么便不便的,你就在这换了,出来给我们看看,人多,正好帮你掌掌眼,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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