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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大街上火光冲天,杀声四起,铎铎刀兵声,桀桀狞笑声,妇人哭嚎声,又在一声惨叫后戛然而止。
    深夜,愈发死寂。
    空气中,却飘过愈发浓烈的焦糊味。
    第三十一章
    半梦半醒之际,我似乎来到了一处竹林。
    此处杳花疏影,杨柳新晴,数名少男少女围绕竹席,面向高台而坐,面露梦幻之色。
    再看那高台之上,却是一白衣小郎君,墨发漆鬓,风姿楚楚,修长手指缓缓拨琴,顿时清音远扬。
    不远处的林子里,却躲着两个垂髫小女郎,其中一个脸涂得黢黑,指着高台上的少年喜道:若个郎君好!
    另一个小女郎也连连点头:确然美貌!
    那么,我们过会就丢他吧!
    好咧!
    黑脸少女应了一声,两人便掏了帕子出来,站到那小郎君上风口,极为熟练地一抖!
    我眼看那帕子被风一吹,直接盖到了小少年脸上,即便是在梦中,心脏也忍不住为之一缩!
    这还不是结束。
    只见对方捉着帕子,正满脸茫然,面前忽然走来一个窈窕少女,生得眼角尖尖,玉雪可爱,在他面前找来找去,似正在寻物。
    小少年见状行一揖礼:这位女郎,可是在寻一方帕子?
    小女郎闻言,口吻惊喜:正是!多谢郎君!
    又打量那少年几眼,面露娇羞:小女子南家锦屏,不知郎君姓甚名谁,家中排行第几?可还有旁的兄弟姐妹?
    那小少年见她憨态可掬,倒也认认真真地回了话。
    吾于家中排行第三,人称王三郎。
    孰料,他话音未落,那小女郎便脸色一冷,当即劈手夺了帕子:如此,便多谢郎君了!
    再会!
    说完便走,那背影别提多无情了,只留下那白衣小少年在原地一脸茫然。
    而那小女郎走离了他视线,便朝丫鬟呸呸一声:可惜了如此美貌,原是王家嫡子!
    以后再来丢帕,必事先探好嫡庶,否则费我帕子。
    那丫鬟连声称是,两人相携着走远了。
    很快,场景再次变幻,小少年已长成青年,目睹她一次次丢帕,洒茶,跌跟头,神色也从一开始的羞涩茫然,转而为愤懑、轻视与嘲弄。
    而我站在一旁,头皮发紧,明知是一场噩梦却醒不过来。
    不知何时,那个小小的南锦屏消失了 ,面前双手抱琴的小少年成了青年王玙,正居高临下地睇着我,眼中满是轻嘲。
    自己丢过的帕子,居然就这么忘了?
    我闻言,顿时满心羞惭:实,实在丢过太多人,对不住了。
    呵。
    听他冷哼一声,我连忙讨好道:不过我丢过的那么多人里,郎君是最出色的,属实大邺第一风华。
    闻言,眼前男子眼波微澜,却是无动于衷:油嘴滑舌,怎么,你又有事求我?
    没有。
    我看着他,心下涌起说不清的感慨:只是遗憾罢了,若早知会如此别离,也许我不该那样冒犯你。
    你赠我金珠,又为我救出小梅,我实在无以报答。只后悔没有亲口和你道别,更后悔没有最后见你一面。
    从此以后,乱世流离,或许生死两隔,再难相见了。
    眼前的风景在快速褪色,不变的,只有那一道优美的清音。
    后悔了,为何不来找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忽然袭击了我,使我在梦中也不由得泣涕不止:可以我之能,又如何能找到你呢?
    用心去找,自然能找到。
    见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我连忙抓住他的衣角,仿佛在挽留东逝的水。
    真的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凝视我,眼角却悄然滑落了一滴泪。
    鲜红似血。
    第三十二章
    南锦屏,魂兮归来!
    南锦屏,魂兮归来!
    迷迷糊糊间,有冰凉的水滴落在我的眼上,鼻上,肩上,一个焦急的女声在不住呼唤我,使我僵直的眼皮终于撑起一丝缝隙。
    江娘子?
    对方见我醒了,笑逐颜开:是我!
    你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我们都以为你患了离魂之症呢!
    我尝试坐起身,却仍然头重脚轻。
    她见我双目迷惘,轻声解释:许是你躲在灶膛里,这才躲过了庾牧的追捕,只是他攻入滁州后四处放火,你吸入了太多烟气,才会昏迷如此之久。
    对她的关切,我一言不发,只默默流泪。
    江娘子见我神情飘忽,连忙使两个伙计将我搀扶出去,出了店门,只见原先轩阔的大街已被火燎得乌黑,是处号哭隐隐,断壁残垣,废墟中不知多少焦尸。
    江娘子见我双目瞠大,连忙伸手掩住我双眼,强笑道:对了,我家将军刚刚回归,女郎若想问王三郎,便直接去问他吧!
    一句王三郎,终于稳住了我惶惶的心志。
    自小梅死后,王玙已成了我在世间唯一牵挂之人,无论如何,我希望他活着。
    他在哪?
    顺着江娘子的指引,我朝前方看去,只见城道最宽敞处伫立着一支骑兵,行列整饬,鸦雀无声,粗看足有数百人。
    当先的骑士戴红缨,覆面甲,一手牵马,一手还提着一个滚圆的不知什么物事。
    见江娘子走近,那人几步上前,连声懊悔:不过区区太守,也敢拥兵为王!早知滁州如此凶险,我不该将娘子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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