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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据说那时候一个角儿一月光是挣台下丢上来的打赏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不少家里揭不开锅的自然而然是争先恐后的想把孩子送进去,可谁又哪能想到世道会乱得那样快?只想着能有一技之长总归是饿不死的。
    台上一分钟, 台下十年功。
    这一行本就练一个童子功,须得从小开始, 叶怜舟在戏班子里头练了数年的功夫,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练功,跑圆场、压腿、踢腿、拿顶、小翻。早中晚还要开嗓子,他这样重复的生活不是一两天, 是十几年…
    他登台唱过第一场戏, 那也是叶怜舟见过最后一幕属于梨园的盛世,底下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戏迷们,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往后再没见过如此盛景。
    那也成叶怜舟心里永远的定格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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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天蒙蒙亮,沉重的头面还将将带上,面上的妆也才上了一半,他重生回了他的第一次登台亮相的第一场戏《玉堂春》。
    他饰的旦角苏三,也是剧名玉堂春。
    整部剧讲得是在明朝的一位名妓和吏部尚书之子王景隆相识相恋,中间历经种种坎坷,而后两人终苦尽甘来,收获大团圆的浪漫传奇爱情故事。
    一场玉堂春分好几场,叶怜舟过会儿要出演得也是全剧的第四回 ——《玉堂春三堂会审》
    他因为太过于兴奋提早起来给自己包头帖片子,若是那种有名气的角儿身边都是专门有人做这些的,可叶怜舟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新人,自然是没有的。
    本应该先上妆,再带头面的,可是他太激动了,台下苦练了那么多年才终于能上台,他根本迫不及待就要戴上头面。
    其实都自己画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点唇,叶怜舟拿彩勾笔时,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触碰这些东西了。
    对着镜子,那是他勾过最慢的一次唇。
    一起唱戏的师兄过来再看到叶怜舟的时候总觉得他哪里不太对了,具体哪里说不太上来,明明昨天还兴奋得睡不着,今天又一脸淡定,仿佛那并不是他第一次登台一样?
    就连叶景玉自己都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他们在后台,外面的底鼓已经敲起来了,序幕也即将进入尾声,马上该他们上场了。
    “怜舟…你不要紧张,我们练习了那么多年,不会有事的。”
    叶怜舟看了看叶景玉自己微微抖着的指尖,又想起上辈子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实在是紧张得不行,不停的深呼吸。
    现在已经经历过生死,再来经过这个时刻,叶怜舟的确是没了那时的万千忐忑,可他也没了那时对未来的憧憬和殷切希望。
    他已经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叶怜舟深吸了一口气……
    “走吧。”
    不管未来如何,也不管脑子里那个奇怪的自称什么系统的东西想从他身上拿什么,死而复生这样的怪事都有了,就算告诉他重生只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梦,他也是信的。
    就是下一秒天塌了,但只要上了台,只要开了口,便只心无旁骛的认真唱完一场戏,戏一旦开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停,直至落幕。
    这是一个伶人最基本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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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叶怜舟唱旦角,师兄唱生角,旦重唱工,生重做工。
    台上的老生抑扬顿挫:
    “大人出京以来,路过几州几府?”
    还不到他的戏份,他看着师兄演的小生念出台词,他的底功还是很扎实了。
    “路过九州八府,一百零八县。”
    “哪里下马?”
    “太原府下马。”
    “内中可有什么奇巧案件?”
    “奇巧案件倒有,内中有一谋杀亲夫一案。”
    “大人今日审问,不知哪一案?”
    “自然先审谋杀亲夫一案。”
    听到前面的犯妇可曾带到?
    一阵敲锣打鼓中也该叶怜舟出场了,玉堂春里最精华两场其一的会审,这一场旦角的唱功更繁重。
    出场一声叫板“苦哇!”
    瞬间把台下的观众带入了情景之中,
    叶怜舟且行且唱,且唱且行。
    无论上台前什么样的心情真正到了台上便什么也想不起,那是他十几年的习惯,刻入骨髓和血肉的条件反射。
    “来至在都察院,举目往上观,两旁的刀斧手,吓得我胆颤心又寒!苏三此去好有一比,好比那鱼入罗网有去无还。”
    如泣如诉、委婉动听、余音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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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的掌声轰鸣一如叶怜舟记忆中的样子,他心里更知道这是他第一次登台也会是他最后一次。
    谢幕时,叶怜舟仔仔细细的环视四周,他想把这样的盛景,把每一个戏迷脸上的表情都牢牢刻在脑子里。
    一直到他目光扫到最边上的时候…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他穿着西式的深色大氅,个子比旁的人都要高上一截,明明一眼望过去就他最是显眼不过了,那为什么上辈子的叶怜舟却对这里完全没一点印象?
    向焱!
    叶怜舟始终都没搞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上辈子他要向自己示好,为什么一声不吭的给他送各种礼物,衣服首饰一箱子一箱子往他院子里抬。
    反正那些东西叶怜舟连看都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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