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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就不容商量地关上门送哥哥上学去了。
    章慈安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地打量这间屋子。
    墙纸、床单被罩全是蓝色的,是一贯的“北”式风格,和他们从前住的地方完全不同。床头柜上摆着本诗集,章慈安翻开看,里面一页一页夹着的全是自己。
    他的胸怀里涌起一阵一阵的热意。章慈安恍然发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个夏天。
    自母亲离世,他就将自己封闭起来,无情无爱说是智者,其实只是害怕黑夜的小孩儿。
    他的失眠症不是一年两年,窦淑意离世之后,章慈安就经常睡不着觉,最开始折磨他的是他甚至没有来得及亲眼目睹的那场大火,还有院子里一天一天枯萎的蔷薇花。
    章慈安想,大约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一个好梦。
    但那个夏天,程水北稀里糊涂地闯进了他的生活。小北不拘一格,吵吵闹闹,能把一句话掰成两句来烦他。说好了分房睡,程水北夜里总是赤着脚偷偷溜进他的房间,钻进他的被窝里,像一条小鱼一样粘在他身边。
    程水北会在他不能入眠的夜里拥抱他,像安慰小孩儿一样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腰上。
    “慈哥,睡觉。”
    章慈安以为自己是在负责,可很久以后才明白,被照顾和关爱的那个人,一直是自己。
    章慈安将诗集放回原位,乖乖躺回去,听程水北的话努力在十五分钟内入梦。
    可他的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最后程水北回来的时候,章教授还睁着眼睛。
    程水北:“……”
    章慈安:“小北……我还没洗澡。”
    他不敢说自己病情太重,只能编个理由哄一哄程水北。
    能走进这个房间,他已经很满足了。
    “哦。”
    程水北翻箱倒柜找东西。
    “睡衣,新的,拖鞋,新的,浴巾刚买还没用过。”
    他推着章慈安进了浴室,把干净的衣服浴巾放在门口,然后回房间换床单被罩。
    可能章教授又是精致的毛病发作睡不着吧,程水北费了老鼻子劲儿将屋里收拾一新。
    他坐在床上等,越想越别扭,觉得自己像等丈夫睡觉的小媳妇。
    程水北捏捏鼻子,选择坐地上等。
    “哗啦啦”水声停下,章慈安从浴室出来。
    程水北的睡衣有点小,章教授系不上扣子,白皙的胸膛就若隐若现在敞开的睡袍底下,让人想无视都不行。
    “擦擦头发。”
    程水北别过眼,把手里的毛巾举过头顶递给他。
    一坐一站,这下更奇怪了。
    程水北从地板上爬起来,指指刚铺好的床:“行了,洗完澡了,快睡觉去。”
    崭新的黑白灰格纹床单,丝麻质地的枕巾,连床头柜上零落的瓜子花生都不见了,夹满小纸条的诗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慈安落寞又乖巧地低头。
    “其实,也可以不换。”
    作者有话要说:
    章惨追妻ing
    写到一半被喊去开组会,可能有些不连贯,呜呜呜呜对不起我回头改改。
    第59章 第三年(8)
    章慈安被盯着老老实实地躺进被窝里, 像被监督午睡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手抓着被子,动也不敢动。
    “你……是不是还要去店里?”
    他小心翼翼地问, 想留下程水北又不敢多言,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小北就离他而去了。
    程水北看他幼稚的模样笑起来, 起身替他掖好被角,在床边坐下, 像哄小孩儿睡觉一样把手轻轻贴在章慈安的额头上。
    “我就在这, 不走。”
    章慈安这才放心地合眼。
    枕边呼吸声逐渐平稳,在程水北的照顾下,章慈安终于睡着了。程水北信守承诺没走, 就坐在床头守着, 目光却盯着旁边柜子上整整齐齐的衣服。
    睡觉之前, 章慈安把自己刚刚换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收拾好叠起来,里面就包括他的那双袜子, 枣红色的长袜。
    程水北对此好奇已久,大抵是盯着看的时候长了叫人察觉出来, 章慈安主动解释:“我妈买的, 说找人给我算了这几年运途不顺,最好穿红袜子辟邪, 不然家人会遭祸端。”
    程水北好像明白了。
    一向信奉科学主义的章教授当年一定是没有穿上妈妈买的那双枣红色的袜子, 所以才在那场大火以后将一切的灾厄都怪给自己,用愧疚折磨自己十六年。
    要是他听了妈妈的话,要是他没有去开那场报告会, 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回答他的只有日渐枯萎的蔷薇花, 还有写着程水北名字的长命百岁。
    程水北捏了捏章教授露在被子外面的指节, 他的手还像从前一样清冷瘦削,冰冰凉凉,仿佛失了人世间所有的温暖。
    这双手在讲台上拿过粉笔,在实验室算过数据,也在属于程水北的夜里放肆过。
    他把章慈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声道:“睡吧,做个好梦。”
    章慈安的这一觉睡了足足十个小时。
    他做梦了,第一次梦见了大火和花束之外的东西。
    在梦里,程水北还是那个闹腾的少年,他一进门就赖在他身边,吃饭、睡觉,晚上钻进自己的被窝里,用自己温热的身躯暖他冷冽的手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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