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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总是有舍有得,大多时候都不能两全,”孟桑莞尔一笑,眉目坚定,“故此,即便认亲后,会被严加管束,亦不后悔。”
面前的小娘子啊,神色坚决,身上的韧劲一如往常,仿佛被积雪压弯了腰也会一直挺在原处的松柏。
谢青章怔住,旋即眉眼更为柔和:“女郎放心,谢某会尽力在此间斡旋……”
话音未落,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昭宁长公主忽然出声。
她扬起眉毛:“如何不能两全?桑桑别怕,姨母就是你的两全之策!”
“少时你阿娘救过我的性命,如今她生死不知,我怎会袖手旁观?又怎能让她唯一的女儿落到两难之地?”
昭宁长公主哼了一声,极为倨傲,气势逼人:“论起人力财力,我昭宁长公主府可不比他们叶相差些什么!寻你耶娘的事,姨母会派尽人手,不留余力给你找个结果。”
“至于究竟要不要认回叶家……”她沉沉叹了口气,神色认真,“不若你先听姨母说完所知内情,随后再慢慢考虑。”
孟桑不是个情绪容易外漏的人,可听见昭宁长公主这番话,仿佛像是迷途许久的小船总算停靠到了岸边,心中忽然踏实下来,眼眶一热。
她喉间哽了一下,从鼻腔中冒出一声“嗯”。
而谢青章不漏痕迹地扫见年轻女郎的微红眼角,淡然起身,叉手:“此乃叶相、裴姨母与孟女郎的家事,我去屋外守着,不让他人靠近。”
看着谢青章离开时带上屋门,昭宁长公主通身气势渐渐收了,突然笑了一声:“章儿这小子,偶尔也算细致贴心、心中有度。”
随口感叹一句,昭宁长公主立马收了其余心绪,拉过孟桑的双手,专注地说起她所知晓的内情。
“姨母与你阿娘交好时,你外祖母已经故去,故而我晓得的几乎都是你阿娘讲给我听的。听完之后,究竟要如何选择,还是要看你自己。”
“你外祖母名唤裴泠,原是工部裴侍郎的独女。当年叶相出身寒微,未及二十高中进士,三月三曲江畔与你外祖母相识,没过多久就成了亲。”
“他们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一对眷侣,第二年便得了你阿娘,取名为卿卿。”
“其实在你阿娘五岁前,一家人也算和美。叶相时任九品校书郎,日子清闲,常常陪伴在妻女左右。据你阿娘说啊,即便古板如你外祖父,当年也会将他的卿娘架在脖子上,陪着玩耍。每逢卿娘的生辰,一家人更是会和和乐乐地聚在一处。”
听到这儿,孟桑不禁想起初见叶柏的模样,着实有些想不到那位叶相还有这一面。
昭宁长公主叹气:“只可惜好景不长啊!卿娘过了五岁生辰后,你外祖父渐渐忙于公务,同时还有一众家中亲戚上门,话里话外催着他们再生个小郎君,或者从家中优秀子侄中过继一个去。”
“种种压力之下,你外祖父母决定再生一个。怀是怀上了,只可惜不到四月就小产,你外祖母也伤了底子,须得将养好身子再谈此事。”
孟桑垂下眼眸:“那后来,外祖母过世,仍和此事有关?”
“不错,”昭宁长公主点头,“卿娘七岁那年,你外祖父要调去外地任上。因着你外祖母身子骨未养好,便与卿娘一道留在了长安。”
“只是他这一去,族中长辈便来得更勤了。话里话外都是,纳妾、过继,一个个说得好听,实则都惦记着叶家和裴家的家底子,逼得你外祖母日复一日的不开怀。”
“卿娘后来与我说起此事时,面上还带着笑,只说那些吸人血的蛭,全是她拿着棍子一个个赶出去的,绝不会让谁欺辱了她阿娘。”
昭宁长公主说到这事,眼中泛着水光:“可你想想,当年她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女郎,哪有她说得这般轻巧?”
“原本你外祖母不欲让裴侍郎晓得此事,后来还是卿娘力排众议,拉来了裴侍郎,那些叶家人才讷讷不敢言。”
“然而这事,已经在你外祖母的脑海中扎了根,再也去不掉。”
“卿娘九岁那年,你外祖父回京述职,留了两月之久,临走前得知你外祖母再度有了身孕。一家人约好,会在卿娘生辰时团圆,到那时你外祖父也该调任回长安,一家四口再不会分离。”
听到这儿,孟桑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哑声道:“难不成后来,外祖母生下了叶柏的阿耶,难产而亡?”
昭宁长公主摇摇头,声音也有些哑。
“不,大的、小的都没保住。”
“叶夫人当场血崩,临逝去前都在哀声哭喊着叶相的名字。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生下的小郎君身子骨却极弱,你阿娘衣不解带亲自守了五日,最终还是没能守住。”
“彼时,山南道发生洪灾,赈灾之事十分棘手,朝中一时无人敢站出来。你外祖父已在回长安的路上,为了百姓毅然决然接过赈灾重担,直接转道去了受灾之地。”
“而你外祖母和没活几日的舅舅,在家中停棺半月,最后是卿娘发了疯似的,自尽相逼,一力主张将他们下了葬。”
第47章 桂花糖藕、茼蒿豆腐汤(二)
因着屋门关上,禅房内的光线有些暗,而孟桑垂着眼帘,头也低了下去,让人瞧不出她的情绪。
可听着越发沉重明显的呼吸声,望见那一滴滴砸下的眼泪,便可知孟桑必定心绪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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