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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皓用的是陈述句。
田遥把这句话落实了。
四目相对。
“然后呢。”田遥定定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闪躲。浓黑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他的整张俊脸落在她的眼底,清晰又深刻。
她的目光坦荡而清冽,陈景皓心底也跟着宁静起来。他低头笑了笑,眯缝起眼睛看着她。
“看呗。长得好看又不怕人看。”
田遥愣了一下,噗嗤笑了出来。她别开脸,看着泰景江上的一艘小船,它走得那么慢,像是舍不得离开。
夕光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将田遥的五官凸显得更加立体。她像是镶进了柔和的夕景里。
陈景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是学生吗?”
陈景皓问得随意,田遥也放松起来。
“你看我像吗。”田遥转过头看着他,一副任君打量的模样。
陈景皓果真从头到尾扫了她一眼,最后摇头,“不太像。”
“嗯。我毕业好几年了。”
陈景皓推测她指的是高中毕业,可她脸上有着二十出头小女生不该有的沉静。如果是大学毕业……那份骄傲也不允许她来酒吧做最底层的工作。
笑容凝固在脸上,陈景皓微微皱眉,掏出一根烟点上。天台没有风,星红的烟头冒出一根直直的细烟雾。
田遥呆了一会就下去了,这天晚上,她依然没有再见到陈景皓。她甚至怀疑,陈景皓根本不在这里上班。
她去吧台后面打扫时,戴云辉走过来,朝她热情地笑,“哟,小遥子。”
田遥站直腰,从头到尾看了他一眼,“……戴云辉,你几岁了?”
田遥能记住他名字,戴云辉自然高兴,一条胳膊横过来勾住她脖子,“我二十岁了,我看你应该比我小吧。不如……你认我作哥吧。”
田遥矮了下身子,离开戴云辉的胳膊,站到他面前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比你大。”她走开几步,继续打扫。
“哎……”戴云辉哼哼唧唧地回去给客人倒酒。他感觉扫兴极了,怎么这个酒吧里,所有他想亲近的人,都比他年纪大,害他想过过当大哥的瘾都没机会。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吧台另一端那个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的男人眼里。男人看得专注,旁边的同伴喊了他几次,他才回过神来。
田遥又去整理了一个卡座,男人的目光像追光灯一样,一直追随着。田遥提着垃圾桶和扫把,小心地避过过往客人,往厕所旁的工具房走去。
“我去下洗手间。”男人跟同伴报备一声,快步跟上田遥。
工具房在男厕所边上,田遥进门前,被一股力量拽住胳膊,垃圾桶险些脱手。
她有些生气地回头,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阿礼……是你啊。”
温礼松开手,田遥将垃圾桶放到地上,两手握着扫把柄。她穿着米黄色的制服,微微抬头看着他。
“嗯……你,”温礼说,“你在这里……上班么?”
“是啊。”田遥说。
偶尔有人进出厕所,路人好奇的眼光不时掠过。灯光昏黄,伴着隐约的水声。
这样的环境怎么看都不适合叙旧。
戴云辉从旁边经过,看了他们一眼。酒吧里经常会有这样的男人,看到略有姿色的服务生,就心怀叵测地跟上,把人堵在角落调戏一番。
“小遥子。”戴云辉试探性喊了一声,“你没事吧。”
田遥:“……没事。”
温礼回头,看见开口的正是刚才那个跟田遥勾肩搭背的调酒师,心里说不出的不快。戴云辉朝温礼点了点头,没有马上走开。
田遥指了指温礼,说:“我没事。这我朋友,我们认识的。”
戴云辉见田遥神色泰然,两人也没亲昵举动,嗯了一声,转身进了男厕所。
“我要去干活了。”田遥举了举手中的扫把。
温礼意识到打扰了田遥,两手不自在地插回裤兜,“嗯……”田遥要转身进工具房时,他又说:“你晚上几点下班?”
田遥回头看着他,温礼没有回避,目光坦率又压抑。即使她选择沉默,田遥有直觉,温礼也会一直等到她下班。
“一点。”
酒吧打烊后,田遥出门便看到马路对面的温礼,他手里夹着一支烟,田遥以为他从来不抽烟的。温礼朝她招了手,把大半截的烟掐灭。
田遥正要走过去,戴云辉从后面喊住她。
“小遥子,又一个人走啊。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田遥指了指温礼,“我朋友找我。”
戴云辉望了温礼一眼,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那行。”
田遥向温礼走去,那个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长身玉立,站在银白色的车边。
她向他走近。
田遥忽然想到,温礼真对得起他的名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加之事业有成,该是多少女人的理想配偶……却一直单身至今。
田遥上了副驾座,系上安全带后,又回过神问:“你喝酒了还能开车吗?”
“我没喝酒。”温礼放下手刹,启动了车子。
田遥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温礼说:“我送你回去。”
“嗯。”田遥点头,又说:“我住在江对面,下了大桥拐个弯差不多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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