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页
“在生命的最后一秒,我曾经一遍又一遍的想过,我到底要不要对你说出那句“我爱你”,说了会让你痛苦,可是不说,我就再也没机会了,朝雨原谅我那时候的自私,明明知道,说了会让你更加难以忘记我,但我也是真的希望你记住我。”
“你看,我多么胆怯啊,曾有过那么长的时间,还以为来日方长,却始终对你说不出一句“我爱你”,最终在临死前才有了那样的勇气。”
“而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护住了你。护你平安,是我无数次向神明许过的愿望,我的际遇实在算不上好,年幼丧父,年少丧母,青年失友,中年丧女,但在你这件事上,我拼尽努力,也想护你周全,哪怕赌上我的全部。”
宋朝雨怔怔的看着他,然后在下一瞬,剧烈的碰撞响起,他再一次抱紧了她。
没有鲜血,没有冰冷的体温,甚至没有风。
他的身体消散,车的碎片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章辞镜站在她面前。
“现在…宋女士想起来了吗?”
宋朝雨抬头,看着章辞镜那张温和亲切的脸,眼泪从她眼眶流下,“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你明明知道,我宁愿永远想不起来。”
“因为没时间了”章辞镜悲悯的看着她,“宋女士,你也知道的,外面的世界还有人在等你,你不能沉溺在这里,你该知道,这里是虚幻的。”
是的,是虚幻的。
从来没有所谓的重生
她没有重生回到二十五岁,她只是将自己藏匿在二十五岁那年,不肯离开。
车祸后,白居檀和季怀离世,只有她和简雨活了下来——季怀和白居檀用他们的生命换来了她们。
宋朝雨和简雨经过抢救后活了下来,但宋朝雨无法接受或者面对这样的现实。
于是她的大脑开始选择性的让她忘记那些她无法接受的记忆,她开始厌世,整日昏昏睡睡,意识不愿意清醒面对世界。
甚至有了海默症的症状,她开始认为自己是二十五岁,只有回到二十五岁,所有悲剧未曾开始的时候,她的内心才是宁静的。
也许是自我保护,有也许是自我催眠,她陷入了昏睡——是她的潜意识不愿醒来,她将自己放逐了。
她在意识的深处给自己重新构建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她重生了,回到二十五岁。在这里,她拼尽全力想要挽回一切,即便遗忘了那些残酷的记忆,身体本能却还在,为此哪怕放下白居檀,也想要阻止那一场又一场的悲剧,但终究人力有穷尽。
而世界没有奇迹。
她任由自己在那个世界里沉迷,医生唤不醒,于是医生决心进入她构建的那个世界里,去把她带回来。
这位医生就是——章辞镜
“如果现在你还不出去,你的所有意识就会随着这个世界的崩塌而彻底湮灭。”章辞镜看着她,“你知道的,当白晚意死去的时候就是你世界崩塌的时候,没有时间了,宋女士。”
白晚意的死亡,就是第一个导致她崩溃的第一个点,这也是为什么宋朝雨最开始回忆不起来她有一个女儿。
那些悲伤到极点的记忆,都会被她遗忘。
宋朝雨摇摇头,她茫然的看着前方的一切,喃喃道:“我不走,我不走”
“跟他走,朝雨”
清润如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那么熟悉,熟悉的让她想哭。
她转身,白居檀就站在她身后,那是三十三岁的白居檀。
而她,是五十三岁的宋朝雨。
皱纹爬上她的眼角,白发霜染。
他牵着小晚意就站在那里,漆黑如墨的桃花眼中只有她,清俊白皙的脸上有着最温和的笑意,他们就在那里看着她,这么近,近的触手可及。
“我怎么能走,你们都在这里!”宋朝雨哭着摇头,她伸手想要拉住他们,手却从他们身体里穿过,她碰不到他们。
当世界开始崩塌,她的记忆开始苏醒,她就再也碰不到他们了,他们…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直到这时宋朝雨才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天人永隔。
他却伸出手虚虚的摸了摸她的头,笑的那样温柔,“朝雨,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在你的心里。”
——这个世界,原本就在她的心里。
“你还记得看过的那本《摆渡者》吗?”白居檀的语气缓慢,但他的眼神很认真,他将那句话一点一点念出来:“如果我真的存在,也是因为你需要。也就是说,只要你需要,我就存在。”
——只要你需要,我就存在。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徒劳的手,“所以,你们只是我想象出来的?”
“不是”他虚幻透明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滑过她眼角的皱纹,“我是白居檀,不是以你心意想象出来的白居檀,而是没能在现实里表现出来的白居檀,在这里”他指了指她的心脏,“在你的心里,我得到了第二次机会,重新和你相处的机会,将那些不曾表达过的爱意真切的展示出来。”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那漫无止境的后悔”他的额头再次贴在她的额头上,“朝雨,我很后悔,后悔没能好好对你说过我爱你,后悔很想你的时候没有及时的告诉你我想你,后悔总是对自己的心意不够坦率,后悔没有多抱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