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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还要来?
    长仪的疑惑就差写在脸上了,他见了却也没想着解释,只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请阮姑娘准备好要给小生的故事。”
    说完竟真的就这么走了。
    长仪坐在原处还有些不敢相信,仍是想不明白这人过来做什么的。不过也没有太多让她琢磨的时间:竹青前脚出门,后脚那元赋就直接推门进来了,两者隔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简直跟算好了似的。
    ——该不会竹青就是算到有人来了才离开的吧?都是他们自己人,图什么呢?
    说来也怪,元赋手里竟也提着个食盒,比竹青那个要小一圈,走进屋里看见竹青变出来的那套桌椅还愣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也留在了桌角。两个食盒一大一小地并排放着,让长仪看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送饭前都不商量一下的吗?
    他和竹青的作风刚好相反,这人进了门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也没看她一眼,全程半低着头,只在路过青衣偃甲的一摊部件时抬眼瞥了瞥。东西放下后,人也不多留,眼看就要原路退出门外,长仪没忍住,试探地叫了一声:“……元赋?”
    元赋的脚步似乎顿了顿,可也只有这一反应,到底没有转头看她,沉默着重新合上了门页,再一次将阳光隔绝在门的那头。
    第231章 姐弟
    这是长仪不知所踪的第二天。
    因着昆五郎的话,江源镇内的人手被撤去了大部分,分别驻于青原营地、山脚几处入口,以及两界屏障周边。是唐榆亲自发的令,他这个新上任的道界仲裁终于在众人眼前亮了相,可也仅限于追随者来到蜀地的这些心腹,对外依然瞒着消息,只由几位前任长老坐镇京都稳着局势,往外就说昆镝仲裁仍在闭关。
    他下令那时昆五郎也是在场的,完全能理解仲裁院的做法。
    ——唐榆还是太稚嫩了。
    不知道是他本人的缘故,还是接任仪式哪里出了问题,唐榆的身份是改变了,可别的地方……就像长仪说的那样,和从前比没看出来差别在哪,甚至连修为也不见涨,一站出来还是少几分稳重,别提跟他师父差得远了,就说同时上任的几个新长老,哪个看起来不比他更靠谱?
    昆五郎想起那场面就忍不住叹。
    掌权者的交接无论什么情况下都称得上大事,再怎么过渡平和,底下也免不得一番动荡,偏偏撞上妖魔族异动不断,新任的掌权者要再是个不能服众的,可就有得乱了。以唐榆现在的样子,要指望他带领整个道门去和妖魔族交锋,对方领头的还极有可能是千年前那位老对手……昆五郎想都不敢想。
    可有时他看着唐榆,又好似恍惚看到了昆涉刚刚当上仲裁时的模样——他一开始是不是也像唐榆这般青涩?他从前几乎没有处理过宗门事务,忽然间整个道界都归他管了,他能不能应付过来,有没有人给他使过绊子,他能不能压住底下这些人?他又是怎么一步一步成为世人眼里那个初代仲裁的呢?
    如果那时……他身边也能有这么多人……
    昆五郎忍不住又是一叹。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忆当年,遇见什么事都能引发对从前的念想。他刚听到这说法时还对此嗤之以鼻,道门多得是上百岁的修士,个个忙着修炼渡劫还来不及,谁有那功夫闲着忆当年。当初药谷那位跟他们认识时也有八十多的岁数了,放在凡间早该是含饴弄孙的祖父辈了,可还跟他们一群二十来岁的称兄道弟,喝酒斗武,玩起来比谁都疯。
    如今他明白了。有些事和岁数无关,只看人的心境。
    但凡前边还有点盼头,还有路能给人接着走,人自然是向前看得多。反之,若是没了往前的念想,没了往前的冲劲,可不就只能停在当下,回望过去了?说是追念往事,其实是在追念那时尚且年轻的自己,和记忆里的故人吧。
    昆五郎哑然,原来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往前看的盼头了吗?当年的自己又是个什么心境,他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有劳了,开始吧。”
    他按照监天的吩咐躺在朝西面的槐木床上,手里握着一枝干瘪的枯柳,周围的地面上还用糯米混着香灰画了一圈法阵。这么些招阴聚秽的东西全摆在一块,任谁看了都要犯嘀咕,但在见识过虞词的诡道术法后,昆五郎也渐习惯了。旁门也好,邪术也罢,横竖他已经不在意什么代价,把人找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唐榆随队赴往青原前到底还是留了十来个弟子供他调遣,待知道监天也留下陪他找人后,就又从监天阁的弟子中挑了几个拨过来,让他们找到阮长仪以后再留意一下唐松和金乌的下落。可见监天在找人这事上应该自有门道。
    “不过是能看见些特殊的东西。”昆五郎问起来时,监天这么解释道,“全赖于舍弟留下的这双眼。”
    昆五郎仰躺着,闻言微微侧过脸,看向她那双奇异的重瞳。
    “儿时,晚辈与舍弟常于村尾湖中垂钓嬉水。一日逢阴,湖中水鬼作祟,舍弟拼力托举晚辈浮至岸上,自己却溺于湖底。”监天说起往事来依然一派平静,“家中父母怨晚辈害死了胞弟,晚辈却冥冥有感舍弟仍在身旁。直至被师父收留于仲裁院,方知预感无误,舍弟也自此化作了晚辈的又一双眼。”
    那平静的、重叠的两道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言咒,空灵地回荡在昆五郎耳畔。屋子中央的香炉烟火正盛,袅袅升起的香雾被紧锁的门窗尽数困在屋内,氤氲着愈积愈浓,慢慢模糊了昆五郎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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