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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他没问,不然她可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圆。
    他看得很快,没两下就读完了,让她不禁怀疑这人有没有看进去;而且全程面无表情,完全猜不出他看这些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不过放下手稿后,他还是没掩饰住那份怅然,叹道:“阮青玄……为我费心实多。”
    过去的事很多都已说不清,现在想起来也只能叹一句遗憾。那时他们需要考虑的东西都太多太大——宗门,人间,大义,苍生——个人的情义夹在这中间,未免显得渺小,不足为道。
    阮青玄最后来救他,是他想不到的。
    这个人啊,万事总爱算计,做什么都要把代价和得利算得明明白白,不肯吃一点亏。在外表现得斯斯文文挺清高,实际骨子里比平时爱折腾些买卖的昆涉还要市侩,或者应该说要是没有阮青玄提点着,昆涉那点生意也扶不起来。
    可唯独这件事,他做得太亏了。
    第177章 境遇与造化
    “老阮……后来如何了?”
    话在嘴里转了几圈,昆五郎最后说出来的也只有这一句。
    长仪摇头:“有关阮尊师的记载实在太少。他不曾娶妻生子,将家主一职传给族侄后就搬到了别院里隐居,跟过去的只有他那四具人儡,旁的人根本无从知晓他的消息。不过……听说是某天出了远门,后来再没有回到江北。”
    昆五郎长长一叹。
    长仪沉默片刻,“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不自量力?”
    昆五郎抬眼看着她。
    “阮尊师的才智、偃术都是当世卓群,这样的天才尚且要在这件事中小心斡旋着,我什么都比他差远了,却还执意搅和进来,又帮不上忙……”
    “我不知道。”昆五郎听她说完,想了一会儿才给出回答,“我当时提出那样做,在老阮眼里说不定也是不自量力的送死之举。老阮下定决心要救我之前,说不定也有过同样的怀疑——但没办法,有时候重要的不是自己能不能做到,而是自己知道这件事一定要去做。”
    “就像魔族进犯时,那些年轻的弟子不会想自己能在战场上做到什么程度,而是必须把敌军挡在凡人城镇之外。”他默了默,“你先前说得对,这是你的路,我不该阻拦你。”
    长仪握紧了手中的偃刀,“我明白,我只担心做得不够好,反而添了乱。过去我总是追逐着阿爹、阮尊师他们的影子,想成为像前辈那样出色的偃师,可现在才发现差得实在太远。我和阮尊师的差距……完全不是靠努力就能追赶上的。”
    “那就别追了。”
    昆五郎回答得干脆:“你和他根本就不同。老阮是没办法,他境遇不好,想活下去、想出头只能靠偃术,所以他一直拼了命地在逼自己走这条路。你不一样,你有时间,也有机会,大可试试另辟蹊径,他的经验看过就算,不必都照着来。”
    “哪能这样……”长仪是听说过的,阮青玄出身不好,最开始只是个不入流的旁系庶子,生母连名分都混不上,族记中压根没有名字。
    他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转,竟然久违地显出几分笑模样:“再说你也不比他差,他费尽心机当上的家主,你不是说放弃就给放弃了?况且——”
    “他最后没能完成的心愿,你也替他做到了。”
    长仪开始还糊涂:“什么心愿?”
    昆五郎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一点点变得柔和。
    “……”
    长仪慢慢反应过来,一下就低了头,“我那不过是凑巧,算不得什么。”
    “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昆五郎的声音很轻,“谢谢。”
    ……
    另一边。
    唐榆回到厅中,垂首站在长仪原先的位置附近。
    周围再没有旁的人,这下才是完完全全静了下来,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分明。
    静得让他有种恍然回到仲裁院的错觉。
    他很小的时候就进了仲裁院,可以说在那边度过的时间比在家里还要长得多,这事连他亲爹和姐姐都不知道。仲裁院在儿时的他看来就是个空旷、安静的大院子,来来往往的弟子是不少,可个个都板着脸不苟言笑,迎面碰上都没一句寒暄。
    但他可静不住。
    他那时最喜欢的就是从院子这头嘻嘻哈哈地跑到那头,鞋上一串小小的金铃也跟着叮当作响,顿时就让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当然,仲裁院的长老们很快就能顺着动静找过来,冷下脸给他一通讲训。
    不过通常训不了多久,仲裁便会随之赶来,轻描淡写地说几句就将这事揭过,然后牵着他慢慢走回房里,路上还会给他讲过去发生在这院子里的故事。
    阮家的小妹问他为了什么加入仲裁院,老实说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他亲娘虽然出身道门世家,可惜修为平平,比凡人好不了多少,生下他没两年就因病逝世。他亲爹那时还没坐稳家主的位子,一天天忙得不见人影,能抽空跟奶娘问两句他的近况就已经算难得了。还是长姐看他没人管,搬到了他院里陪他。可她自己还是个小孩,每天也得读书练功,作用实在有限。
    族里有些心眼活的,见他周围没人,又是家主唯一的嫡子,就开始动些歪脑筋。
    记得有年冬天,他被人哄着爬上了园湖岸边的枯柳,要把风铃往上挂的时候脚下没留神,眼看就要跌进浮着薄冰的深湖中——是来唐家办事路过的仲裁施法接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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