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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主捻着胡须最先应道:“昆仲裁与阮家早年颇有些渊源,今日见着阮家小友,想来是有不少话要叙,我等便不打扰了。”
    他一告退,在场几个唐家小辈自然也跟着退出门外,虞词和柳封川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接到唐榆的眼神示意后也没坚持留下。阮长婉倒是不放心离开,可唐枫离席时悄悄拉了她一把,将她也带了出去。到最后,仍然坐在长仪旁边的只剩下昆五郎一人而已。
    唐榆原地保持着姿势,等着她的回答。
    “这枚章子应该在我阿爹手里,册子也是阮尊师的字迹,两样都该是阮家的物件。”长仪径直与他对上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不明白仲裁的意思。”
    唐榆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屏风后终于传出了人声。
    “阮寻曾将此印交予仲裁院……若他愈久未归,便由仲裁院代传……”
    长仪听到吓了一跳,倒不为别的,只因说话人的嗓音实在太过沙哑,几乎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话没说完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唐榆脸上难得显出几分忧色,不用吩咐就顺着这话接下来道:“这是阮府出事前的事了……至于册子,从早几代起就藏在仲裁院的书阁里,据说是当年你家尊师亲手交给初代仲裁的。”
    “章子是我阿爹交出去的?”长仪只关心这点,“是他说要北上寻友的时候?”
    大约是在偃甲案事发的半个月前,阮家主就已经离开江北探访故友去了。也正因如此,府里偃甲出事时都没有个能镇得住场的人。
    阮家主待人一贯平易亲善,结交众多,往日也常有云游会友的闲致。他出门那阵子,家里只当是他一时又来了雅兴,不想没多久就出了事。后来方、阮两家也曾一一拜访与阮家主有过来往的好友,得到的回复却是阮家主未曾到访;集江南江北两大族门之力,竟然再找不出别的半点消息。现在想想,若是阮家主早在离开前就将至关重要的族印托付给了仲裁,说不定已经预料到此行的凶险,甚至是做好了自己有可能遭逢不测的准备,这趟出门也绝不是他声称的探访老友这么简单。
    有什么事能让他在瞒着所有族人的情况下,将象征着一族权威的印章都交给外人?
    长仪一时心绪翻涌,面上还尽力绷着冷静道:“既然是我阮家的族印,又是我阿爹请仲裁院代为归传的,仲裁让我择选其一……是什么意思?”
    唐榆听出她话里夹着点敌意,冲她使了好几个眼色,悄悄提醒:“这些册子都是你家尊师留下的图纸,记的是……”
    “阮青玄的‘第五具人儡’。”
    唐榆的话被屏风后传来的咳嗽打断,再接着,仲裁却是语出惊人。
    长仪闻言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旁的昆五郎,他始终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眼睫动了动。长仪回过神来才惊觉刚刚不应该当着其他人的面看这一眼,此时后悔也来不及,幸好无论是唐榆还是仲裁都没有对她的举动有什么反应——或者说两人早已有所预料。
    只听主座那人接着道:“这是阮寻的嘱托……若你选了族印,家主之位从此传于阮氏二女,你父只愿你带领阮氏远离纷争……”
    “那册子呢?”
    “选印章。”
    仲裁的话一顿,两道声音便同时在屋内响起。
    第173章 复健(2)
    “你说什么?”
    长仪没想到昆五郎一开口就替她选好了路,转头看他的眼神里尽是不解。
    那人却没有看她,把所有情绪悉数掩藏在半垂的眼帘下:“对你,对阮家,这都是最好的选择。”长仪拧着眉不应声,他顿了顿,又低声添上一句,“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别再往里陷了……”
    语气渐渐弱下来,话尾竟然带上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什么叫做‘最好的选择’?”一股莫名的火气忽然涌上心头,长仪瞪着他,“好与不好,你说了不算。我要怎么做,合该我自己走下来才知道!”
    她还记得那时在奉节城里,昆五郎就对她说过路是自己走的,也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走什么样的路,虽然路上的光景由不得人掌控,或者说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轮不到人来挑拣,但至少脚下的方向还是能任自己选的。
    可现在昆五郎却想要替她决定了……这又算什么?
    “是,我知道自己不聪明,也没多少本事,大场面帮不上什么忙,远远躲开才是明智之举。”长仪深吸一口气,“可我不想就这么一直活在旁人替我打造出来的‘太平’里!明明知道这里头有事,而且事关己身,却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任由其他人出力涉险,自己袖手旁观、安享太平——我做不到。”
    她目光一垂,落在昆五郎染血的衣衫和胸前骇人的伤痕上,语气一下便软了下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可也委屈,“我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只会拖累你……其他人,但我至少也该知道这里头都有什么事,而不是理所当然地在别人的保护下过日子。如果我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又哪里能配上家主这个位子?”
    “你不是累赘。”一片静寂中,却是唐榆接了话,“如今阮家主不在,你就是我们唯一能找到的、阮氏偃术的传人,有些事,现在只有你能做到。”
    “只有我能做?”
    “正是……事已至此,尽管有违阮寻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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