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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这事,府里很是闹腾了一段时间,管库房的、院里伺候的都受了牵连。年纪尚小的阮长仪还懵懵懂懂的,看着爹娘长姐痛惜的神情,全然不明白这件事会对自己的未来有怎样的影响,心里竟还盘算着下回如何更好地控制偃甲。
    ……
    阮长仪回忆起当时的想法,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会后悔呢?
    即使因为眼睛的事,她少有出门,玩伴少得可怜,死缠烂打地才让阿爹同意打开几个危险较小的库房供她摆弄,终日与偃甲为伴。
    ——但她身上淌的可是上古偃师的血脉!
    古时妖魔横行,为祸人间,道门、佛宗、驭兽、偃师、药谷五派一齐赴战。那时的战场上随处可见铜铸铁浇、身披流焰的傀儡偃甲,身形雄踞、坚固非常,由出色的偃师操控着,或以甲身冲撞,或以术法发击,有灭天绝地之势,且不觉疼痛、不知疲惫,竟在五派中独占鳌头,威势无二。
    如今虽早已不是偃甲叱咤沙场的那个年代,偃师一脉只余阮氏,传说中的那些拼战偃甲也失传已久。但看着亲手制作出的机关偃甲如有生命一般灵活地动作起来,阮长仪仍然能感觉到来自血脉深处的回响。
    就算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不曾放弃过这条路,始终追逐着阿爹的步伐,势要将阮氏一门的偃术传承下去。
    阿爹……
    阮长仪垂着眼,神色低落。
    阮氏家主,现世仅存的偃师阮寻,从五年前偃甲失控的那天起,便去向成谜,至今仍未有人寻见其踪影。
    第3章 人儡·鳞片
    “咳。”
    昆五郎不太适应这沉默,觉着气氛不对,连忙干咳两声,岔过话题:“小祖宗,那你就这么跑出来,岂不更叫家里担心?方才那几人也见过咱俩了,万一回头跟人空口白牙地乱嚼舌,让令尊令堂误会我是那花言巧语哄骗了阮家小姐私奔的登徒子,我岂不是有冤无处诉?”
    真能贫啊!
    阮长仪的思绪被他这么插科打诨地弄乱了,忍不住隔着帘子狠狠瞪他:“呸呸呸,说什么呢!人家明明就察觉出你没有呼吸,稍稍转一转脑筋,肯定能猜出你也是偃甲!”
    顿了顿,又道:“这倒是提醒我了……你可得好好学学怎么像寻常人一样吸纳吐气,免得下回再遇上哪些眼尖耳利的修士,一个照面就能识破你的身份。”
    昆五郎苦着脸:“啧,这么麻烦啊?小祖宗,当年的阮青玄都没要我学这玩意,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现在这情况哪里能混为一谈?”
    阮长仪掀开车帐,鼓着气跟他论理:“阮尊师的偃术举世无双,就算身边有好几十具偃甲人儡随行也不奇怪,可如今哪里还有偃师做得出像你这样逼真的人儡?一旦叫旁人发现端倪,必然会联想到阮氏库房里的藏品。”
    她眯起眼,盯着昆五郎那张清俊的脸。
    不管瞧过多少回,她还是忍不住惊叹于这具人形偃甲的巧夺天工——实在太像“人”了!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质,他的皮肤与真人丝毫没有差别,肌理细腻,关节灵活,表情生动,甚至连眼里都满盛着神采与情感——光看外表,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是由机关部件拼凑起来的人儡。
    阮长仪初次遇见他时,也结结实实地惊了惊。
    自从阿爹失踪后,名义上的阮氏偃术传人就剩了她一个,尽管娘亲仍然不乐意她走上这条路,但府里管库房的老掌事们却对她宽松很多,偶尔忘记锁上库门,或者恰好留一道窗缝,好让她有机会偷偷躲进去鼓捣机关偃甲。
    昆五郎就是在一间古偃甲库房里找到的。那里存放的几乎都是千年前妖魔战场退下来的破损偃甲,体型皆剽悍得很,中间却躺着这么个白净清俊的小青年,那场面,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乍眼看去,她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居然敢跑到阮氏的府库行窃。走近细细一瞧,才发现青年身上的衣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衣襟敞开来,露出大片胸膛,上边的多处肌理都赫然嵌着银灰色的玄铁甲片,原本属于心脏的位置竟被生生挖空了一块,黑洞洞的,瞧着万分可怖。
    ——原来是一具极其逼真的机关人儡!
    她先前只在古籍上读过人儡的相关记载,原以为早已经成了独属于那个时代的传说,哪知居然还能真真切切地瞧见实物,激动得险些摔掉手里的部件,偷偷地用乾坤袋把他装了出去,带回房里好一阵研究,跟得了什么新奇玩具的孩童似的,这里摸摸,那里敲敲,歪打正着的竟也真将他修复好了。
    在离开阮府的时候,自然也没忘记带上他。
    ……
    “哎哎,小祖宗,说归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瞧,怪吓人的。”
    昆五郎脸色古怪,被她的眼神闹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阮长仪面无表情,继续盯着瞧。
    他又是无奈又是纠结,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最终还是选择妥协:“行行行,学学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是我的祖宗……”
    阮长仪得了逞,顿时换了表情,眉眼弯弯,嘴角微翘,笑得跟只偷到腥的猫似的:“待会到了邻近城镇安顿下来,我再给你加上能发出心跳声的机关。”
    昆五郎的脸都快要皱成一团:“这倒不必吧……罢了罢了,小姐您玩得开心就成,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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