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狡猾的狐狸
    吴县，张府。
    马车经历了长时间的颠簸之后，终于是在张府的大门之前，缓缓停下了。
    而站在张府门口的人，也正是吴郡张氏如今的家主——张允。
    张温此刻站在张允的背后，稍稍显得有些怯懦，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即将迎接的这个人，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扳倒了他们过去十年间都为之头疼的陈福安——仅凭这点，就足以让张温从心底里感到恐怖。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父亲从他年幼时起，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
    可过去十年，张氏遭到的打击，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在外——有陈福安这条白眼狼瞅准时机对他们捅刀子，对内…张昭的出现，压制了以张允为首的一众张氏的长老及家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几句话放在此刻的张氏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而这也造就了张温那逐渐怯懦的性格——
    就在张允与张温各自心中思考着什么的时候，车厢里，一个年轻的面容探出了车外。
    他出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即便在场的，大都是张氏的人手，可…可包括张允张温在内，每一个人，都从这个笑盈盈的年轻男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压力。
    这个人异常的危险！
    一瞬间，张允的心里便浮现了这样的一句警告。
    可…木已成舟，对方已经来到了自家的门前，关键张昭这条压不住的恶犬，也在府内静静地等待着此人的到来。
    从这一刻起，张允明白，这场谈判的主角出现之后，即便是他，也不过是陪衬而已。
    放低姿态，不要无端惹是生非，才是他最该做的事情。
    ——
    易小天下车的时候，腿还有些软。
    讲道理…吴郡张氏这样的家族，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都在江东首屈一指。
    偏偏这次接他，张氏派出了这样简陋的阵仗——仅从与他同行的那几人的动作就看得出来…
    那两名张氏的管事此刻满脸痛苦，刚才颠簸的路途，加上硬邦邦的车厢座位，令他们的两股遭受了不亚于家法的惩罚，随着易小天下车之后，他们两人一边捂着屁股，一边蹒跚着下车，即便如此痛苦，还得跟易小天赔笑。
    “何苦呢…”
    易小天无奈的在心里默念：
    “若想要以此来作为下马威，杀我威风的话…张昭…你也不过如此嘛。”
    ——
    心里如此说到，但明面上易小天还是表现的相当和蔼可亲。
    他轻迈脚步，背负双手，彬彬有礼…光是这副模样，就让张家人无处挑剔。
    几步来至张允的身前，易小天拱手奉承道：
    “久闻吴郡张氏乃是张公一手铸就，今日幸得一见，果然张公一身豪杰气概，让人不得不服啊！”
    “哈哈哈…展掌柜谬赞了，近来展掌柜初至会稽便引得风云大变，为民除害，扳倒陈福安这恶霸的事情，那可早已传遍了整个吴会——莫说我豪杰气概，再豪杰，也无人可比展掌柜英雄少年啊！”
    两人相视而笑，场面其乐融融。
    只是两人心中对这番照面，各有自己的想法。
    易小天只是见怪不怪——自己因为长得比较嫩，只要稍加打扮，每每都会被旁人认作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
    当然，易小天本人的心态也很年轻，只是他已在这乱世摸爬滚打了十多年，内心的城府与容貌所表现的年纪相差甚多——而他也总是利用这一点…很多人看易小天长得年轻，就总会轻视它，久而久之，这种现象反倒成了易小天独有的一种伪装。
    扮猪吃虎非其本意，毕竟，他还没说什么，分明是对方自认为他好欺负的。
    另一边，张允所疑惑的自然也是关于易小天的年纪这一点。
    “此子样貌如此年轻，恐怕比起温儿也年长不了多少…怎…怎的会给我如此大的压力？”
    张允不着痕迹的观察着易小天…却从他的言行感觉不出一丝的慌张与不妥。
    这当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够拥有的魄力吗？
    知道不能拖太久，张允话锋一转，赶忙向易小天说道：
    “咳咳…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正事要紧，张阁老已经在府中恭候多时了…展掌柜，我们边走边说？”
    “便依张公了！”
    易小天也伸手做出“请”的动作，两人客客气气，一前一后，走入张府。
    张温以及张氏的其他人等少落于后，也紧紧跟上——张府的大门在沉重的晃动声中缓缓闭合，易小天来到吴郡之后的第一个局已然彻底形成。
    ——
    与顾府相比，张府显得较为幽暗，其中小道甚多，四通八达间，若是没有人引导，很容易便会在其中迷路。
    在张允的领导之下，易小天也走的飞快。
    兜兜转转没过多久，张府的议事厅便在眼前显出了全貌。
    果然…张府表面上的简陋，不过是为了掩饰其中真正的恢弘。
    气派的楼阁在易小天的眼前出现，朱红的门廊廊柱，雕花的木制围栏。
    森严的的带甲卫士俨然道路两旁，若不经提醒，只看这阵势，真让易小天以为，这是哪家王公贵族的才能营建出来的府中格局。
    易小天一路走一路看，在议事厅前停下时，已经是对张氏有了一个基本的看法了。
    顾氏的府上处处修建的豪华奢侈，但一提到礼制，只需稍稍考究一番，就可以发现，顾氏的府阁其实并没有超出礼制的范围。
    保守依旧是他们的主要思想。
    而张氏嘛…从刚才那番竭力掩饰的建筑风格，以及如今这深藏府中腹地的违规建制来看，张氏的心…恐怕不知是要做一介臣子啊…
    当然，这些，易小天并不打算戳破。
    至少在目前来看，张氏没有这个胆量，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所以易小天这次来…是主要的目的，还是获取张氏这个巨头的信任——哪怕只是暂时的。
    “展掌柜，请吧…阁老就在里面，我们就不进去了。”
    张允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易小天没给回应，只是径直的朝着议事厅内走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张昭…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