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影更深 (8)
连芸心都诧异自己竟有这样撒谎的天赋。纵然是逢场作戏,芸心依旧努力试图劝服自己句句所言属实。
原来真话与谎言只隔着一层纱,虽然听起来并无多大差别,话中的涵义却大相径庭。
就如真理与谬论一般,人们只会一味地追捧所谓的真理,而往往忽略究竟什么是真理的定论。
话一出,丝荫脸上顿时扫过一丝疑惑之色,带着满肚的狐疑,目光紧紧停留在静蝶身上细细观查,似要寻个究竟。
但只有短暂的一秒,下一秒,她便迅速抽起狐疑的目光,双眼又便得没有焦距般漫无目的。
嘴角不禁轻扬,静蝶心中掠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并未多做停留,稍纵即逝。那何丝荫平日里看起来毛手毛脚,却不料反应竟如此之快,看来,也是一个难得聪慧的女子。
目光暗暗转向一脸沉寂的蝶夫人,心中不禁暗暗窃喜,看来她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清眸中依旧是暗晦不明,有欣赏,有惊讶,还有一丝复杂的神情闪过。静蝶迅速地瞥过芸心,只见她面色依旧淡然,不见丝毫起伏,仿佛陈诉的一切都是实情。
虽然潜意识里不想芸心变得如此虚伪,可此时此刻,仙湖岛危在旦夕,馨铃她们生死不明,她们实在是没有理由去无端端地卷入那毫无瓜葛的纠葛中。
不出所料,芸心话语一出,蝶夫人脸上的愠怒顿时敛去几分,目光中却依旧带着几分狐疑,看来她并未完全对她们消去怀疑。
目光闪烁一番,她突然冷冷出声,“那你们来干什么!”
话毕,丝荫脸上顿时浮现出喜悦之色,强过芸心的话急促道,“是这样的,我们误打误撞闯入了这里,如今找不到出去的路,你可不可以……”
“自古以来,进了蝶谷便是有进无出,你们还想出去,真是天真。”还未等她说完,蝶夫人突然冷声笑道,眼中满是不耐烦,似乎无意再继续在这里与她们消磨。语气中的冰冷更甚方才。
“嘿,你这个花残粉退的老女人,别以为我们跟你低声下气就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我告诉你,不要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今天我何丝荫要是出不去,我就灭了你们蝶谷!”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蹭了上来,伴着一日来累积在口的压抑与无奈,瞬间喷发。
她又不是她的奴隶,凭什么无端端地在这里收人侮辱?
“你……”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竟敢口出狂言。想踏平蝶谷呢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今天先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有哪里可以出言不逊!”蝶夫人突然嗤笑一声,眼里从愤怒渐渐化作讥讽。几缕幽光幽幽洒下,落在她的眼中,却化作比利剑还要冰冷的寒气。
“死老太婆,打就打,谁怕谁!”被她这么一吼,丝荫顿时来气,怒目圆瞪,双面通红,口因极度气愤而不时起伏,一副凶神恶煞河东狮吼的样子。
“不要……”芸心还未出口,只见一阵寒风掠过,随后刀剑相撞的声音骤然响起。芸心阻拦未成,心中又急又气。何丝荫这个榆木疙瘩,不知是少了拿一,难道她不知道她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躲避和这蝶夫人的正面交锋吗?
见丝荫体力渐渐殆尽却丝毫不肯退让半分,而蝶夫人却依旧猖狂冷笑,似有意戏弄,只有眼角中露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她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倘若丝荫真得败下阵来,那蝶夫人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焦心地将目光投向静蝶,只见她面色稍变,心中不是担忧自己的计划全然被搅,而是顾及何丝荫危在旦夕的处境!
照目前的形势,那蝶夫人定不是等闲之辈,单凭丝荫的本事,本无足轻重,难以抗衡。就算她们三人一起上,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除非……
眼前丝荫阵阵败下阵来,芸心面色苍白如蜡,不时有涔涔汗珠滴落下来,落至肌肤,却是刺骨的冰冷。本欲与静蝶一起上前帮忙,却不料她依旧不动声色地望着前方,并未有所举动。她猜想,兴许她心中有什么妙计,所以干脆以守为攻等待她的指示,以不至于因鲁莽而坏了大局。
可如今,丝荫渐渐体力不支,在这样下去,只怕是……
她突然紧紧咬住唇,一股压迫感顿时用力挤压排斥着唇瓣,沁出丝丝殷红,一股腥甜顿时升起,顺着喉间涌入心中。
“芸心。”束手无措时,静蝶突然轻拍自己的香肩,眼中闪过一丝光,脸上还是收悉的平淡无波,仿佛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消卸她寒眸中的冰冷,“快把月茵笛拿出来。”
“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芸心飞快将手伸入衣袋间,取出那多日前在雪山得到的笛子。
洁白的月茵笛好似月光般皎洁无瑕,即使身处陷寒却依旧泛着炫目的光泽,在暗影沉重的夜色中形成一缕柔和的光源。
“下面该怎么办?”前方的厮杀声愈来愈响,似要挣破这由黑墨组成的巨大的网,眼里多了些不耐之色,芸心不禁又乱了方寸,急切道,有些心神恍惚地等待静蝶的下文。
静蝶并未多做解释,她冷冷扫过笛子,只言片语道,“把它给我。”
芸心并未多做猜想,毕竟这玉笛中有着太多太多她尚未确认的秘密。
她微微颤抖地伸出笛子,感到心在那一刹那紧紧旋起,紧接着,心仿佛漏了一个口子,所有失空,冰冷都在瞬间灌入。
她突然变得有些淡定,却不知那是不是茫然到极限时的麻木。在交出笛子的瞬间,她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仿佛,递出的,不禁是一把笛子,还有……她的一生。
静蝶取过笛子,清眸略微担忧地看了一眼芸心,眼中昏暗不明,仿佛被一层戾气所遮掩,令人看不出此刻她的真实情绪。
但形势所迫,她不得不忽略芸心此刻的异常,她坚决地转过身,背对芸心,仿佛这样才可以使她凝神静气。
人世间,又有谁不曾为形势所迫。天命难测,变幻无常,蹉跎了岁月,徒付了青春,到头来,还不一样是枉然。
努力平息心中的情绪,她始终高昂着头,目光顿时化作凌厉的威光,眉目间杀气毕现。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笛子,月白色的笛子在清光下泛着点点光泽,虽微弱,却明亮地刺眼。
蝶夫人突然停住步步紧逼的步伐,全然不顾身后的丝荫,回过头来,目光紧紧盯着静蝶手中泛着寒光的玉笛,眼中尽是彰明较著的诧异。
随后,这一抹诧异如风化般化作残忍的兴奋,随后渐渐沉淀,化作最初的冷漠。
“这是……”
这瞬间的分心却成了致命的弱点。丝荫扬手一挥,利刃随之飞舞,一股寒气瞬间刺破冷潮湿的空气,衣帛断裂声骤然响起。
暗沉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弯明月,在暗影中忽隐忽现,暗晦不明。
“你……”蝶夫人面色顿时苍白,她目光紧紧地盯着丝荫手中的利刃,眼中说不清是恨还是惊。
也许,恨与惊,两者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死老妖怪,看你还能不能嘴硬!”嘴角高高扬起,丝荫挑了挑眉,眼里满是嘲弄。
“你敢杀我吗?”冷冷吐出一句,蝶夫人脸上已经勾起一丝弧度,浅的确如她眼中的得意般,似只浮漂在表面。
“你以为我不敢吗?”丝荫心中腾起一股怒气,生生将理智压下去。她很不喜欢被人这样嘲弄,每当她看到他人对她展现讥讽的目光,她便会想到刘石旋那不可一世的目光,想到自己在扬州城中的种种不堪。
目光顿时变得凌厉,似两道黑暗中升起的幽光,笔直地透视穿破前方,没有丝毫的蜿蜒和伪装。
心不禁一阵,仿佛看到的,不单是蝶夫人冷漠的面孔,更是自己难以抚平的过往。
心在瞬间颤抖,一股幽幽的情绪仿佛随着冰凉的水汽般从心底升起,离开扬州这么久了,不知爹爹怎么样了。
突然,只听一声闷哼,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只见那蝶夫人面色骤然变得刷白,脸上的薄汗化作豆大般的水珠滴滴落地,随后,她的表情变得异常的痛苦,手紧紧捂着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寸一寸将她剿灭。
“你……你没事吧?”丝荫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并未上前援助,也许她的心,还是有所芥蒂的吧。尤其是面对这般虚伪到极致的人,能如此完美地诠释虚伪,自然可以用那湛的功力蒙蔽任何人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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