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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只能胜的理由

      轻轻的关上窗户,将夜风夜雨拦在外间,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侧耳听着雨点击打在头顶瓦片上的声音,李善有一种终脱樊笼的轻松感。
    因为穿越者的身份,因为自己对历史进程的判断,自己一步步迈入泥潭……之前未赴吏部选试,就是不想外放,但没想到如今自己却要急着外放,说起来有些好笑。
    想到这,李善就忍不住腹诽,李德武这个没用的货色……瞒了两年多,却在这时候漏了馅!
    若不是裴世矩,李善还真不一定会选择外放。
    虽然李善至今仍然不觉得李世民会在夺嫡之争中败北,但他却现在能以超然的心态去看待这一切。
    对于一个尚未加冠的少年郎,对于一个曾经筹谋山东战事扇了李建成耳光的功臣,对于一个将平阳公主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医者……按照正常的逻辑,李世民不会期盼更多。
    只要离开长安,就能摆脱绝大部分的麻烦……也不至于黄昏赴宴魏征,一大早还要去拜访房玄龄。
    丢开毛巾,李善笑着问:“凌伯与宾王兄均游历甚广……”
    “不能去河北山东。”马周第一时间确定,“你于山东立下战功,人望颇高,而东宫、天策府均有意挑选山东英杰。”
    凌敬点头赞同,“陕东道、益州道也不妥。”
    那是自然,陕东道、益州道的尚书令都是李世民。
    “想必你也不想去江南、岭南,那么也就河东、关中最为适宜。”凌敬一边思索一边说:“河东三望族中,虽然薛氏、柳氏都与你相善,但……”
    李善笑了笑,河东望族中,最负盛名的自然是闻喜裴氏,如今的薛氏、柳氏加起来也抵不过。
    这么算下来,最合适的就是关中的关内道、京畿道以及陇西道。
    陇西道那边太远,而且李善出身成纪,并不合适,而京畿道又太近……那么,只能是关内道了。
    如今的关内道辖十五个州府,虽然还没有正式的一统……“大度毗伽可汗”梁师都还挺着呢,时常引突厥南下,但总的来说比河东道要好得多。
    这几年突厥南下,都是主力攻河东道,偏师袭扰关内道。
    马周想了会儿,迟疑道:“若是外放,只怕未必能挑到什么好位置……毕竟裴寂执掌尚书省。”
    “就算没什么好位置,也比待在长安强。”李善一笑了之。
    凌敬却道:“怀仁有诗才,亦长于战事,在外能乘势而起。”
    李善呃了声……万一出去再碰到什么战事,自己那点水平还是真不够用的!
    得,要想想办法,如果外放没什么好位置,一定要等到苏定方回来……拜托,一定要打个败仗,不然李渊封赏,自己总不能强拉着苏定方在身边吧?
    想到这,李善问道:“嗣昌兄西征前提起此战只能胜……今日圣人也提起,到底为何?”
    之前李善就问起过,凌敬也不知情,但今日却捋须笑道:“的确只能胜,若是平手,也算败了。”
    “怀仁可记得,唐军旗帜何色?”
    “各类旗帜颜色不一,但中军主将旗帜为红白相间。”李善在军中待了几个月,对这些并不陌生。
    凌敬嘿嘿笑了几声,“前隋尚火德,旗帜为红,而突厥以狼为图腾,旗帜为白。”
    “大业十三年……六月恭候突厥使臣行册封……有谋士主张改旗易帜,由红转白,最终今上折中,改为红白相间。”
    “次月李唐起兵,晋阳誓师,旗帜改为纯白。”
    李善嘴唇抖了抖,还有这种事啊……不过这也说得过去,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但只要有心思的,基本上都要先摆平草原突厥。
    除了太远的岭南、江南、蜀中之外,剩下的都臣服于突厥,从刘武周、梁师都、薛举到李渊、罗艺、窦建德、王世充,无不如此。
    “直到武德五年初,秦王洛水大战击溃刘黑闼,旗帜才从纯白又转为红白相间。”
    凌敬顿了下,轻声道:“如今,突厥年年南下侵扰,数万铁骑逗留山东数月,而李唐已然一统天下……”
    李善和马周都听出了味道,后者试探问:“难道又要改旗易帜?”
    “不错,就在昨日,谯国公柴绍受命,于战前易帜,改旗为黄。”凌敬神色有些游走不定,“所以,此战只能胜。”
    李善怔怔的坐在那儿,的确,这是李唐改旗易帜后向外族的第一战,只能取胜,打个平手都不行。
    用屁股也想得到,这种事只有李渊才能做出决定,这证明了李渊……至少这个时候的李渊是有向突厥发起挑战的勇气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唐朝彻底与突厥断绝关系,明刀明枪开始针锋相对。
    如若连小小的吐谷浑都摆不平,还谈什么对阵突厥呢?
    李善不由联想起今日在宫中李建成、李世民争论的那一幕,很明显,李渊的选择让李世民欣喜,让李建成沮丧。
    不过,知晓历史的李善很清楚,即使柴绍这一战取胜,但接下来……突厥大举南下,李渊很快丧失信心,甚至都开始琢磨迁都了。
    但这些李善很快就抛之脑后,反正暂时也影响不到自己,自己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外放,离开这座长安城。
    嗯,李渊想让自己入六部,但自己向外放……这个可以去找平阳公主说说情。
    等苏定方回来……如果能一并带走那是最好了。
    将计划在心中复盘了一遍,李善下定决心……老子不玩了!
    “如此一来……也不必藏头露尾了!”李善转身从书桌上捡起一张名帖,笑道:“昨日张稚圭送来名帖,邀某赴宴芙蓉园。”
    马周瞄了眼凌敬,“久未闻怀仁吟诗。”
    凌敬有些不悦……你难得安分守己了几天,这是又要折腾了?
    “凌伯勿忧。”马周劝道:“怀仁愈名盛,只怕裴世矩愈想将其驱逐出京呢。”
    这理由找的……李善瞪了眼马周,这厮是个喜欢看热闹的王八蛋。
    又聊了几句,眼见夜深,正要散场,马周突然顿足,回头问道:“房玄龄能察觉此事,只怕他人亦有所猜测……此事不可不防。”
    凌敬微微颔首,“虽房玄龄是因为秦王心腹幕僚有所察觉,但也不可不虑。”
    马周轻声道:“听闻……当日乃长安县尉力荐怀仁押送粮草北上河北道,以此成就怀仁大功。”
    这是想把功夫坐在前面啊……父欲杀子,还谈什么孝不孝?
    李善沉默半响,“此事你们不用管……”
    马周和凌敬离开了好久,李善依旧还坐在窗边,听着夜风将外间的花草树木吹得沙沙作响。
    “郎君?”
    门外传来周氏的呼声,李善转头看去,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向着周氏身后的小蛮招招手。
    “让门房老范跑一趟,请七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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