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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连锁反应】

      安如磐坐镇宋氏北衙,隐约能听见噼里啪啦的枪声。
    他有些焦躁不安,以为儿子被埋伏了。
    但又心存侥幸,因为这路大同军,都在包围两座连环寨,不可能分出太多兵力去埋伏。
    夜间,他提前点齐兵马,等着儿子夜袭的消息,打算来一出前后夹击的好戏。
    左等右等,屁动静没有,儿子肯定出事了。
    翌日,早晨。
    寨子外传来喧哗声,一个亲兵惊慌奔来:“王爷,世……世子败了!”
    安如磐疾步走出去,却见外面被押来上千俘虏,全部都是安氏土兵的打扮。
    一骑奔出,逼近寨门,大喊道:“安如磐,你的援兵大败,已经全军覆没。快快投降,还能饶你不死!”
    贵阳周边的彝民、苗民,汉话程度已经很高,完全能够听懂这句话,此刻都被吓得面如土色。
    安如磐心中懊悔不已,他就不该来水东司,宋氏爱投降便投降,自己本应坚守贵阳城才对。就算同样是被围困,贵阳城的城墙高大,总比困在这破地方更好。
    仔细辨认之后,发现儿子没被俘虏,大同军也没弄来儿子的首级。
    幸好,儿子没死,估计带兵逃回贵阳了,自己这边还有谈判的筹码。
    安如磐穿戴全身甲胄,小心翼翼靠近寨门,扯开嗓子喊道:“贵军主帅上前说话!”
    费映珙慢悠悠骑马上前,没好气道:“有屁快放,欲投从速。”
    安如磐知道继续做土司不可能,开出价码说:“水西六十四寨愿降,我也不奢望继续当土司,只求改土归流之后,给个世袭土同知做做。还有,安家的奴隶,可以全部释放,但安家的土地不拿出来分。如何?”
    费映珙莞尔笑道:“我军之政,你倒是打听得很清楚。”
    安如磐继续说道:“两军交战,徒增伤亡,何不各退一步?只要答应我的条件,不但水西水东之地,皆为大同军所有,我水西土兵还会帮助阁下平定贵州!”
    放弃土司职务,释放全部农奴,只求保住土地,顺便再做世袭土同知。
    这种谈判条件,安如磐觉得自己很有诚意,无论换成哪个皇帝都会答应。安家归顺,就等于大半个贵州归顺。
    历史上的满清,不就答应了吗?而且还让安家继续做土司呢。
    “冥顽不灵!”
    费映珙骑马退回去,对传令兵说:“继续炮击!”
    “轰轰轰!”
    火炮声随即大作,守寨土兵变得士气低落。
    他们大都不是正规兵,平时多在家里种地,遭围困炮击半月,援军还被大同军给击败了,一点胜利的希望都看不到。
    “王爷,宋嗣鼎闹着要见你。”
    “到现在还不安分,把他带过来!”
    安如磐被炮声震得心烦意乱,前番吃过大亏,不敢再带兵杀出去,如今只能每天听炮响。
    宋嗣鼎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拖到安如磐的面前,哭丧着脸说:“叔父,你就降了吧,否则安、宋两家,恐有灭族之祸。”
    “降降降,你只知道降,”安如磐怒其不争道,“但凡你宋家争气点,也不至于被人一路杀到宋氏北衙。害得老子带兵来救,如今全被困在你宋家寨子了!”
    宋嗣鼎心想,你哪是来救我,你是来害我啊,还一来就把我软禁了。
    宋嗣鼎抹着眼泪说:“叔父啊,小侄是真不敢再对抗天兵。二十一年前,先父被大明官兵斩首;十四年前,家兄也被大明官兵斩首。眼下的大同军,可是比大明官兵还厉害,咱们又如何打得过?叔父就降了吧,小侄还想留得一条性命。”
    这货的父亲和兄长,都是因为起兵造反,被大明官兵给砍了脑袋。砍他哥哥那位,还是赵瀚的老熟人——江西总督朱燮元。
    水东宋氏土司,也是被朱燮元改土归流的,别说官位和地盘没保住,就连很多土地都被分了。
    眼见着大明覆灭,宋嗣鼎被安如磐一忽悠,便带着残余势力起兵,重新自封为水东土司。他也就过过干瘾而已,不管谁打过来,肯定是要投降的。
    安如磐怒斥道:“不争气的东西!”
    宋嗣鼎噗通跪地,抱着安如磐的双腿,涕泗横流道:“叔父啊,小侄真不想死。家父被斩首的时候,小侄年幼不记事,可家兄被砍脑袋,小侄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脑袋就挂在北衙外示众,眼睛一直睁着,小侄被吓得半年没睡个好觉。再不投降,小侄……小侄也要脑袋搬家了!呜呜呜呜……”
    安如磐被哭得心烦,喝令道:“来人啦,把这混账带去关着!”
    “叔父,快投降啊,不然咱们都活不成了……”宋嗣鼎被拖着往外走,哭喊声渐行渐远。
    宋家还有几千残兵,被安如磐逼着打仗,此刻也琢磨着该怎么投降。
    宋氏土司被改土归流之后,只允许保留少量土地。那些被朝廷没收的土地,太监和文官霸占一些,新移驻的军户分走一些,本地汉民分到一些,最后剩些边角料归壮民(包括布依族)和苗民。
    宋氏那些残兵都属于布依族,但此时没有布依族的说法,他们一直被视为壮族,同时又被朝廷统称为苗民。
    改土归流之后,这些布依族士兵,也是分到了少量土地的。
    宋嗣鼎前几年卷土重来,把土地全部收回,他们心里本就有怨气。但至少宋家在水东有威望,土兵们再有怨气也认了,你安如磐算什么玩意儿?你一个水西土司,竟跑到水东来强迫大家打仗!
    “汉兵打过来就降,莫要给姓安的卖命。”
    “就怕汉兵攻破寨子,把咱们全都杀了。”
    “降得快就不杀。管它大明还是大同,汉兵都一个样。只要咱们降得快,帮着汉兵打水西兵,多半还能立功呢。”
    “要不今晚就反了吧?”
    “水西兵看得严,不让咱们守寨门。等汉兵杀进来再说,汉兵杀来了,咱们就在里面造反。”
    “……”
    几千水东兵偷偷交流,打定主意是要倒戈的,就等着一个反水的好时机。
    时机很快来临。
    “呜呜呜~~~~”
    当晚半夜,北衙后方的山上,突然传来牛角号的声音。
    安如磐猛然坐起,提着兵器冲出屋子,叫来一个亲信将领:“快快带兵去山上支援!”
    牛角号声,是山上的驻军在吹号示警。
    安如磐守着两座连环寨,中间有山谷想通,山谷两侧都是高山峭壁。一般而言,没人会去爬那陡峭山崖,但谨慎起见,安如磐还是留了些军队在山顶驻守。
    山顶传来牛角号,显然大同军登山成功了!
    广西那边组建山地兵,四川当然也有。而且带兵的还是两兄弟,广西山地兵主将是秦拱明,四川山地兵主将是秦翼明,他们都是秦良玉的侄子。
    秦翼明跟随秦良玉,平定过奢安之乱。又追随卢象升,打过张献忠和李自成,绝对算得上久经沙场。
    这次平定西南之后,以秦翼明的战功,多半能够荣升少将军衔。
    “杀贼!”
    山顶之上,秦翼明提着家传长枪,摸黑冲向驻守此地水西土兵。
    他们从峭壁爬上来三十多人,就被水西兵给发现。
    那些土司兵有一千多,但被分散于各处,半夜里很难快速聚集。既然暴露行迹,秦翼明也不再迟疑,带着三十多人就杀过去。
    接战瞬间,敌军崩溃,主要是太过突然,土兵们毫无心理准备,甚至都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上山。
    秦翼明来不及等全体士卒上山,爬上来大概五十人,他就朝着溃兵追去。靠近寨子这一侧,有小路可以上下通行,一千多号水西土兵,被秦翼明带着五十人衔尾追杀。
    由于山路狭窄陡峭,水西土兵争相逃窜,互相推搡之下,接连数十人翻滚坠落。
    安如磐派来的援军,在半山腰跟溃兵碰上。
    “敌人来了多少?”
    “不晓得,怕是有好几千……唉哟,别推老子!”
    “杀贼,杀贼!”
    “快跑啊!”
    秦翼明身边这五十人,一边追赶,一边呐喊。后续爬上山的大同军,虽然距离还挺远,但也迎合着一起喊。
    在水西土兵听来,山顶似乎全是敌人,恨不得爹妈再生两条腿。
    混乱之中,上山救援的水西兵,也转身朝着山下跑。因为小路太窄,还有溃兵堵着,他们想上山都没路。而且不时有溃兵,被挤得朝山下翻滚,惨叫声配合着喊杀声,把援军搞得心惊胆战。
    援兵本来是撤退,退着退着,莫名其妙变成溃逃。
    “汉兵杀来了!汉兵杀来了!”
    这些溃兵冲下山之后,把整个军营都搞得混乱。
    “杀!”
    “轰轰轰!”
    寨子外面,费映珙也在出兵配合。虽然火炮还没推出来,根本不可能命中寨墙,但也朝着山里胡乱开炮,纯粹是用炮声来助长威势。
    “汉兵杀来了,咱们反了吧!”
    布依族和苗族为主的水东土兵,觉得自己反水的机会来了,以亲邻关系为纽带,结成一个个小股团队。他们也不直接冲杀,而是把自己的军营点燃,然后又冲出去四处放火。
    阵势搞起来之后,水西土兵感觉哪里都有敌人,想逃都不知该往哪里逃。
    “逃去对面寨子!”
    终于有个小机灵鬼儿,想起这里是连环寨,可以穿过山谷前往另一个寨子。
    越来越多溃兵,自发朝着山谷逃去,就连安如磐都被裹挟着往那里逃。聚兵是不可能的,军营已经大乱,水西兵完全失去组织度。
    费映珙带兵杀进寨子,秦翼明也从山上而来,数千倒戈的水东兵,见到他们就跪地请降。
    费映珙留下几百人看守降兵,然后带兵追进山谷。
    山谷的另一侧,寨中守军已然被惊醒。听着山谷中的喊声由远及近,明显照着自己而来,他们还以为那边已经被杀穿。
    “轰轰轰!”
    听到动静之后,这里的大同军也胡乱开炮,鬼知道炮弹打到哪里去了。
    但寨中的敌人,听到炮声更加慌乱,以为自己腹背受敌。
    于是,炸营了。
    水西土兵无意识的乱跑乱叫,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啥,就是跑来跑去的疯狂叫喊,甚至都忘了翻出寨墙去逃命。
    安如磐被乱兵堵在山谷与寨子之间,听着那些混乱的叫喊声,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
    他拔出腰刀,打算自杀了事儿。
    刚拔刀架在脖子上,安如磐就被乱兵推倒,后背还遭人连续踩了几脚。这货下意识爬行躲避,在被踩折手腕之后,终于爬到了靠近山壁的地方。
    倒是不再被踩了,可安如磐总觉得憋屈。
    自杀都无法成功,腰刀也不知落在哪里,自己这个贵州王,算是什么玩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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