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第一眼只看到了对方露出的小半张侧脸。阳光下，那人应该是笑着，他的嘴角正微微向上勾起，反射着七彩光晕的一头银色长发，随意披散在他的肩膀以及背后。

    凌霄支起身想要说话，下一秒却发觉自己出不了声，他不信地摸向了喉咙又张开口，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说不了话了。

    而那个陌生青年根本没有动，依旧微微抬头，维持着凝望的姿态，却又像是‘看’到了凌霄一连串的动作，他的心情似乎更好了，连眼角都笑得弯了起来。

    凌霄本来想问对方是谁，无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情况又实在有些诡异——如果只是他的梦境，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凌霄这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只能打着手势，希望那人能够回头再说些什么。

    “凌霄，这是你的世界，所以无需向我寻求答案。”对于他这样卖力比划，那人终于再次出声。

    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凌霄更加疑惑，对方连他的名字都能清楚地叫出来，难道真的是因为做梦的关系，所以一切其实都受他的脑内幻觉支配，连眼前这人也是？

    凌霄下意识里否定了这样的推论，下一秒，就像是清楚无误听见了凌霄的心声那样，银发的陌生青年直接发出了笑声。

    “关于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妄想，此刻你双眼看到的景象，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这一次，青年终于回过头，阳光恰巧刺破云层的封锁洒落下来，让他的整个面容都笼罩在光芒之中，青年缓缓伸出手，指向了凌霄的胸口。

    “一切都在你的心中，凌霄。”

    谶语般的轻喃，听在此刻凌霄的耳里，不亚于惊雷响彻天地。

    凌霄的目光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身上的衣物连同整个身躯，似乎都随着那声音瞬间化作虚无，不存在了一样，而在他的心脏位置，那个正发出绿色光芒，被包裹住不停旋转的东西又是什么？

    “记住了，凌霄。”

    青年站立了起来，面朝凌霄无声做着口型，而他的背后，就是整个泰拉的天穹与挪亚巨大的轮廓。凌霄还来不及阻止，其银色的身影就越来越淡，很快融化般消失在了阳光下。

    凌霄只觉一片茫然。

    如同呼应他此刻的心境，周围寂静无声的世界眨眼变得漆黑一片，失重感从脚下传来，凌霄在下坠。他本能地闭紧双眼，可等下一秒再睁开时，却发现已经身处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那是一个既阴森又空旷的大殿，四周有无数整齐排列的漆黑立柱支撑，无论地面上，穹顶或是巨大的石柱表面，那些壁刻与浮雕都描绘了难以计数的惨烈杀戮景象，血腥气似乎透过那些黑色岩石的表面渗透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整个大殿最宽阔的走道中间，一整排燃烧的火盆由黑色的骷髅石雕托举着，向远处的尽头齐齐延伸。明灭不定的火焰，并未给这座黑暗的大殿带来多少光明，反而更加重了那阴森冰冷的感觉。

    凌霄此刻就身处整条漫长过道的尽头。他身边不时有人走过，但那些人就像根本没有发现他那样，悄无声息地径直穿过了凌霄的身体。

    心中惊疑的同时，凌霄已经隐隐察觉到——眼下绝非普通的梦境那样简单了。如果刚才的银发青年是一个巧合的话，那现在这些经过他，来到大殿尽头处立定的数十名黑衣人，尽管火光下呈现惨白色的脸庞都十分陌生，但他们那一身黑袍的打扮凌霄就太熟悉了。

    缠绕周身的灰黑色雾霭与标志性的黑衣，和当初那批在帝摩西神殿内发动袭击的灰棘森林黑衣人如出一辙！

    “赛门阁下。”

    “赛门阁下。”

    这时人群纷纷发出问候的声音，向两边分散开来。

    凌霄本来正为眼前的一切而惊愕不已，而当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再见到分开了人群，缓缓行来的男人的面容时，他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虽然知道那些人看不见自己，凌霄还是不由自主手脚僵硬，他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脸色阴沉的赛门穿过了他的身体，然后走到人群最前排站定。

    “谁惹你这么生气了，赛门？”这时，赛门身边的另一人突然开口这么问道。

    而听到那懒洋洋又神经质的招呼时，凌霄再次吃了一惊。因为这声音在当初莫林带着他们，向石脉酒馆那位接头人缴纳入城税金的时候，凌霄就曾听到过。

    “巴泽尔，你干的好事！”跟在赛门身后的黑衣人登时发怒，那人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就像是两块骨头剧烈摩擦后发出的噪音般粗哑尖锐，不过他的话却也同时印证了凌霄刚才的猜测。

    然后像是怕凌霄还不够震惊一样，赛门的身旁，脸上覆盖着半块漆黑面具，叫做巴泽尔的男人接下来的话，就让凌霄彻底陷入了混乱中。

    那对空洞的银灰色眼瞳仍旧对准了赛门的方向，巴泽尔显然对于身后人的质问不屑一顾，语调冰冷地反唇相讥道：“海西，管好你自己的嘴。不然，我很乐意让你再死一次！”

    海西这个名字，凌霄有过深刻的印象，那是还在香料镇时，除赛门外，曾经差点把他和罗勒逼至绝境的另外两人之一！可是凌霄怎么也无法把此时黑衣人粗哑的声音，和之前香料镇时那高傲纤细的声线联系到一起。

    而且，当时的海西与另外那个叫做克那尔的，明明已经被先知吉吉的魔法彻底消灭了才对，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哼！巴泽尔——”看着两人争论，一直没有出声的赛门终于冷笑了下，火光跳跃，赛门漆黑的双眼更显深沉，“你把人轻易放了进来，现在却想堵我们的嘴吗？”

    “有什么关系，几只无关紧要的小虫子而已……”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巴泽尔根本没有否认的意思，他似乎很快厌倦了这样的对话，整个人说变就变，连眼神都瞬间冷淡了下来，“大人已经解决了他们，赛门，你又何必故意旧事重提？”

    “开什么玩笑！你这混蛋——”

    这下，不止是赛门和巴泽尔两人身后的海西，连原本沉默不语的许多人也骚动了起来。人群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以赛门海西他们为首，另一派则站在巴泽尔这边，双方人马左右对峙，在黑暗的大殿内开始争论不休。

    而凌霄身处混乱的中心，却还是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到了这个地步，凌霄已经完全不能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