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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5

      沈瑄站在张辅面前,单手持-枪,枪-头扎进土中,勉强支撑住身体。他看着死去的张玉和愤怒的张辅,没有说话,缓缓的,单膝跪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

    沉默,哀伤,悲愤,因这一跪彻底爆发。

    师直为壮,哀兵难敌。

    张辅将张玉的尸身放到马上,用力的扣紧沈瑄的肩膀,“子玉,你的情,我张辅记一辈子!”

    话落,跃身上马,带领愤怒的燕军,冲向试图截断己方后路的盛庸军队。

    “为张将军报仇,杀!”

    沈瑄没动,朱能察觉到不对,疑惑上前,“子玉?”

    没有应答,只有刺鼻的血腥味。

    朱能脸色一变,立刻扶起沈瑄,顿时瞪大双眼。

    视线所及,被火铳击中的伤口正不停流淌着鲜血,铠甲破碎,左臂和腰侧的伤处早已血肉翻卷、

    朱能倒吸一口凉气,如此重伤,他是如何背负张玉,支撑到援军出现?

    “不愧是定远侯的儿子!”将沈瑄扶到马背上,朱能手持长刀,“随我冲阵!”

    “遵令!”

    燕军突然爆发的战意打乱了南军的脚步,也打破了盛庸的计划。

    尚未合拢的包围圈被彻底撕开,盛庸来不及调派中军,平安也没能挡住朱棣。越来越多的燕军冲杀而出。高阳郡王强撑着骑上战马,朱高燧紧跟在兄长身边,兄弟俩互相照应,直到同朱棣汇合。

    两个儿子的悍不畏死触动了燕王,他会如此喜爱朱高煦并非没有因由。

    鲁莽,骄横,张扬,跋扈,在朱高煦带着朱高燧舍出性命为大军殿后时,都变得微不足道。这一刻,他做到了身为一个将领能做的一切。

    战场之上,朱高炽永远比不上朱高煦,连朱高燧都胜他一筹。

    依仗建文帝提供的防护罩,殿后的燕王成功摆脱了南军,安全与朱能汇合。

    追兵也很无奈,远程武器不能用,近战又打不过朱棣,不放人还能怎么着?

    得知沈瑄重伤昏迷,燕王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不及大骂盛庸可恨,跟随在侧的朱高煦险些一头栽到马下。

    “高煦!”

    燕王大惊,幸好朱高燧拉住了兄长,没让朱高煦伤上加伤,摔个头破血流。

    随军大夫被急召过来,查看过朱高煦的伤势,禀告燕王,“高阳郡王中毒不深,且已用药,只是失血过多以致晕迷。”

    之后,赵大夫令人架起木板,抬着朱高煦一同行军。

    木板是从运粮车上拆下的。燕军的粮草大多丢在了身后,粮车成了拖累,干脆拆下木板运送伤兵。

    朱高煦和沈瑄被并排抬着,张玉的尸身自有张辅照料。

    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和一身是血的侄子,朱棣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驰骋疆场二十余年,未曾遭逢如此大败。

    不报此仇,他誓不为人!

    能够被未来的永乐帝记上黑名单,抽鞋底订小人,盛庸应该感到骄傲。在他之前,只有建文帝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连铁铉都要靠边站。

    败军抵达北平时,世子亲自出迎。燕王妃竟也不顾病体来到了城外,好似在告诉朱棣,他的身后还有北平,还有家人。

    站在队伍之中,孟清和焦急的寻找着沈瑄的身影。

    结果让他失望了,马上没有,步卒中也没有。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只从刘千户口中得知沈瑄受了伤,伤势到底多重?为何连人都不见?

    见到燕王妃,遭遇大败的朱棣心中忽感安稳。翻身下马,扶起行礼的王妃,情感无以言表。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最了解他,也是唯一能安慰他的人,只有王妃。

    将领过后,孟清和终于看到了被士兵抬着的沈瑄和朱高煦。

    担忧之情不减,提到嗓子眼的心却略微放了回去。

    伤重无碍,人回来了,就好。

    燕王妃看到伤重的儿子,眼圈发红,克制着没有流泪,再看同样昏迷的沈瑄,终于还是落下了泪,“王爷,高煦和瑄儿这是怎么了?”

    “回府再说。”

    燕王回身,看到面带忧色的朱高炽,没有多说,态度却有些冷淡。

    朱高炽心中一跳,不待上前,满身泥土和汗水味道的朱高燧走到他的身边,冷笑一声,道:“世子,既然不担忧二哥就别摆出这副样子,平白的让人厌恶。当父王看不出来?”

    “三弟何出此言?”

    “不过是给世子提个醒。”

    朱高燧又哼了一声,朱高煦重伤不醒,看到朱高炽这个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三弟,二弟重伤,孤怎能不担忧?孤知你与二弟情谊深厚,自东昌战报传来,孤亦是日夜寝食难安。”

    朱高燧皱眉,不耐烦再听。朱高炽却不在乎弟弟甩自己脸色,语气更加温和。落在周围人眼中,更认定世子仁厚,三公子未免太骄横了些。

    世子兄弟打机锋不关孟清和的事。燕王回府后召见官员,安抚众将,孟清和只是跟着走个过场。燕王讲了什么,众人有何种表现,通通都没放在心上。

    他满心都是重伤的沈瑄,离开承运殿,立刻朝沈瑄养伤的厢房走去。

    厢房内,惯于诊治外伤的刘大夫刚为沈瑄换过药,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生的医户扶着沈瑄躺下。

    沈瑄仍在昏迷,脸上血污洗净,苍白得吓人,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孟同知。”

    “刘大夫,指挥的伤势如何?”孟清和走到床边,看着人事不知的沈瑄,担忧道,“不知何时能醒来?”

    “老夫也无法断言。”净手之后,刘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两只瓷瓶,想了想,交给了孟清和。

    众人皆知沈瑄对孟清和的看重,更不用说曾为两人诊治过的刘大夫。

    孟清和没有推辞,接过药瓶,仔细询问了服药次数和用量,又问了一串的问题,问到刘大夫脑门蹦起青筋,才不情愿的放人离开。

    “沈指挥何时能够苏醒,老夫当真不确定。”刘大夫背起药箱,“但指挥恐会发热,夜里最好不要离人。”

    “我知道了,多谢刘大夫。”

    见孟清和还要再问,刘大夫二话不说,背起药箱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愿多留。医户愣了一下,忙跟上去,药箱该他来背,被人看到工钱就没了,良医慢一步啊!

    借口打发长随去提水,再去去炭,孟清和关上房门,走回-床-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双手支着下巴,看着闭目不醒